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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33)

纪深说:“谢谢。”

龚浪不太想听纪深说谢谢,不过这事急不来,郑厉妈妈醒了就是个绝好的机会。等郑厉和纪深结束了,他把纪深弄到国外好好哄到手,既能睡到人,又不会影响他和郑厉的交情,岂不两全其美?

龚浪拍着胸脯保证:“你想去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我可以直接给你安排一个名额。”

纪深没立刻答应,挂了电话。

龚浪从来都不是好人,即使改变了那么一点点,纪深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哪怕郑厉真的因为家里的缘故和他断了现在的关系,他也不会走龚浪的门路出国。

他并不想才出狼巢又入虎穴。

第二十八章

郑家这段时间有些兵荒马乱。其实只是事关郑厉一支的大事, 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但不少人明里暗里都站到了郑父那边,支持他再生一个孩子,现在郑厉妈妈醒来了, 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就成了问题。

大家都知道老爷子偏爱郑厉,要是郑厉妈妈彻底康复后出来闹一闹, 一切会有什么样的变故。

郑厉压根没理会这些事。他在医生说他妈妈有醒来的迹象后就直接飞回来,一直陪在旁边。

医生说最近两年国外兴起一种音乐疗法, 虽然还没有确定真的有效,但郑厉妈妈都躺了将近十二年了,放点音乐而已, 成不成都不碍事, 就试着给患者们放了几天。

事实证明所有疗法的效果都是因人而异的,疗养院内大部分患者都对这种音乐疗法没什么反应,唯独郑厉妈妈对某首曲子有一定的反应。他们配合进一步物理和药物的治疗, 竟真的让当了十二年植物人的郑厉妈妈奇迹般转醒!

郑厉才不管是什么疗法的功效, 只要人醒了就好。家里那堆破事他压根没理会,每天陪着他妈妈做复健。

十二年的昏迷对肌肉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一开始郑妈妈连根指头都动不了,经历了几天的复健按摩才渐渐有了力气。

郑妈妈在郑厉陪伴下做好几天复健治疗,终于可以说话了。她摸着郑厉成熟了许多的脸庞, 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她记得自己昏迷前儿子还是个孩子。

那时候丈夫说自己工作忙, 她一个人带着儿子去度假村散心,没想到意外撞见丈夫私会大学时的恋人,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亲在一起。她为了不让孩子受到影响没有上前和他们对质,而是提前带着儿子回家。

结果路上发生了车祸。

那以后的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厉握住那只没什么力气的手。

别人在二三十岁的时候都在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妈妈人生里最好的十二年却得在疗养院度过,他永远都不会原谅那对狗男女。

郑妈妈说:“你该回学校去,这里的医生很好,他们会陪着我做复健的。”

郑厉说:“我大四了,不需要一直留在学校。”他没有说自己过去三年也没怎么去,只说自己在首都大学念书,现在在做毕业论文。

郑妈妈说:“那论文也要抓紧啊。”虽然她已经毕业很多年,可也知道首都大学的学生不可能像郑厉说的那么轻松。她轻轻回握住郑厉的手,“妈妈想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郑厉僵了僵,点头保证自己会好好做。虽然他被纪深哄着自己砸钱搞了游戏运营这一块,可真要他自己写毕业论文还是让他两眼抓瞎,只一直准备按纪深说的自己拟出个框架让人帮他填内容的。

郑妈妈看着他笑了。

对上郑妈妈温柔的眼睛,郑厉鼻子一酸,走出病房后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捂着脸哭了出来。老天真不公平,他妈妈这么好的人受了这么多年的罪,那对狗男女却逍遥自在地过了那么多年。

郑厉亲自把陪护的医护人员安排下去,没回郑家,直接飞回首都。在学习这一块,郑厉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基本半斤八两,大家都属于没想过要好好学习的那种。

郑厉琢磨了一路,发现竟只有纪深是最靠谱的,至少他纪深拿了三个学期的奖学金,专业课门门皆优,他们还是同系,这事怎么看都该找纪深。

郑厉下了飞机就拨通纪深的号码。

纪深很快到机场接人。

许多天没见,纪深发现郑厉眼圈微微发黑,看起来这些天妹好好睡觉。

郑厉的家事不是他该过问的,他接到郑厉后就安静地开车,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郑厉也没说话,他在考虑自己和纪深的关系。

他妈妈一睡就是十二年,很多事都还不清楚,可能也没法接受现在一些观念,比如不能接受他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虽然他和纪深不算在谈恋爱,但要是被他妈妈发现的话,说不定也会影响她的康复。

可要郑厉放纪深走,他又不乐意,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他想要的,永远都不会拱手让人。

到了住处,郑厉把纪深抵着亲了许久,一路亲进了卧室里。怀里的人身体无一处不温热,整个人都实实在在地属于他。

纪深是他的。

纪深只能是他的,谁叫纪深来招惹他。

郑厉扼住纪深的手腕,把纪深牢牢压在身下,逼他仰起头和自己接吻。

郑厉的气息几乎侵占了所有纪深呼吸的空气,他很快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这天夜里纪深又做了那个梦,梦见自己走在那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路上,一路上远处的光时明时灭。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变成漆黑一片。

好黑啊。

纪深觉得有些冷。

会有人来救他的,很快会有人来救他的,这世上好人总比坏人多,只要他乖乖待在原地等着,他总会等到人来救他的。

纪深蜷成一团,温热的泪慢慢涌出眼眶。

他好害怕啊。

不会有人来救他的吧。

他会一直一直待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永远都出不去。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

纪深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到白媛媛和白翔宇笑嘻嘻地站在那里。

白翔宇凑近对他说:“爸爸快回来了,我就把你放出来好了。记住啊,你要是和爸爸说一个字,以后爸爸一出门我就把你锁到这里面。这里一上锁,你把嗓子哭哑都不会有人听见的。”他语气满含恶意,抬手捏着他的脸警告,“你就是个跑进别人家里蹭吃蹭喝的老鼠,老鼠怎么配在别人家里到处走?没事别出来碍着我们的眼知道吗?”

纪深猛地睁开眼。

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感觉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

纪深下意识地躲避,抬头看去,却看见郑厉正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

纪深不动了。

郑厉问:“大半夜的,你哭什么?”

纪深说:“做了个噩梦。”那噩梦太过真实,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他一时没法分辨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郑厉追根究底:“什么噩梦?”他是被纪深哭醒的,醒来时看到的是纪深蜷在他怀里身体微微发颤,呜咽着流眼泪,却没有喊出什么话来,让他无从了解纪深到底梦见了什么。他都没舍得在床上把纪深做哭,是什么让纪深哭成这样?

纪深不想说,他不问郑厉的事,也不想郑厉问他的事。

他把脑袋抵在郑厉怀里,轻轻地摇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时候的事了。

其实只是被关在一个地方而已,回想起来并不算什么大事,要不是当时他还小,根本连害怕都不用害怕,更不用等谁来救他。

这世上很多事都只能自己去面对,要是连这样的小事都撑不过去,怎么能好好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郑厉盯着那颗在自己怀里轻轻蹭来蹭去的脑袋,有些生气。

不说就不说,他又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