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廷回来的时候，神色没有前两日轻快。
因为他的生活费花得快没了，他给瑞英买了裙子和鞋，这些流行的东西都很贵，买的时候不心疼，但是价格真的是令人吐血，眼看八月了，他总不好再伸手跟家里人要钱的。
老家他是有地的，平时收的地租都在母亲手里，怕他乱花，会分成月给他。现在老娘虽然就在眼前，可这么大的人了，思来想去还不如找点事做。家里还有婆媳两个，不能少了她们的吃穿用度，有个同学给他介绍了一份工，晚上在图书馆做翻译工作，三小时一小块钱，今天晚上开始就可以补贴一点家用了。
他是男人，当然要更多一点担当。
进门的时候，和母亲打了招呼：“我回来了。”
老太太在东屋嗯了声，没太在意。
顾澜廷往直接往西屋去了，他脱下了外衫挂了外间的架子上面，然后到窗边的脸盆旁洗手，耳边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听着清脆悦耳。
侧耳细听，是从西屋里面传出来的。
他快步走了进去，看见徐瑞英就坐在桌边，背对着自己。
她端坐在椅子上面，姿态窈窕。
声音是从她这里发出来的，向前两步，这才看清，是徐瑞英在打算盘。
这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顾澜廷走到她的身边站住了：“你还会打算盘？”
徐瑞英记账了，刚才太专心也没注意到他回来了，此时等人站了身边了，这才停手，她按住了算盘，笑着回眸看他：“回来了？饿了吧，饭应该快好了。”
他目光当中，带着几分惊喜，实在是没有想到：“你刚才，在干什么？算账吗？”
瑞英点头：“闲着没事，就算算账。”
顾澜廷一低头看见了她的账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几行数字，字迹娟秀，才要细看，被她抬手盖住了。
说实话他没有看懂，也就没太在意。
这个小妻子还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他顿时来了兴致：“先吃饭，吃完饭我教你认字。”
这也是夫妻之间沟通的一种方式，徐瑞英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好啊！”
她似不经意地合上了账本，随手就把账本和算盘都推了一边，然后转身，和顾澜廷走了出来。饭菜都是掐着点做的，明月摆了饭菜，一家人这就坐下来了。
老太太有点吃不下饭，看着儿子直叹气。
顾澜廷不明所以，拿了饭碗直看着瑞英，以目光询问她，知不知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徐瑞英给老太太夹着菜，就当没看见他的眼色。
没办法，顾澜廷只得放下了饭碗：“妈，您这是怎么了？才来城里两天怎么就叹上气了？是儿子没照顾好您，还是想家了？如果闷得慌，就让瑞英陪您上街走走。”
老太太一摔筷子，瞪了他一眼：“我能不叹气吗？我现在看见你就心烦。”
他多少猜到一点心烦的是什么，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顾澜廷趁机说出要去工作的事，稍微解释了下：“同学介绍我去图书馆翻译书文，以后我每天晚上吃完饭六点半都得去图书馆，那里离家有点远，可能就住在那了，省点时间省点路费。以后我都下午回来待一会儿，那个……”
话还未说完，老太太把饭碗一推，索性连饭都不吃了，起身走了：“行吧，你老娘的良苦用心你也不用在意。以后你爱哪去哪去，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跟我说这些，我和瑞英就在你这住一段时间，要是住得开心就住，不开心我们娘俩就回老家了。”
说着，径直搭了明月的手，回东屋去了。
当妈的不吃饭，顾澜廷怎么还吃得下去，赶紧跟了上去：“妈，妈，您这说什么呢，我是有正事，真的不是故意搬出去……”
老太太根本不理会他：“你别跟我说话！”
顾澜廷亦步亦趋地跟了她身后：“妈，您听我解释，我去图书馆翻译是给工薪的……”
母子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东屋去，徐瑞英在后面看着他们，眨了眨眼睛。
她白天吃了不少东西，这时候根本不饿。
不用看也知道，老太太是因为顾澜廷晚上不回来住生气了，瑞英也没心思在这坐着，转身回到西屋拿了点钱。
出来的时候，明月正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
徐瑞英把钱袋放好，走了出来。
撞见她的视线了，明月快步上前：“少奶奶，还是您快点过去劝劝老太太吧，少爷以前也常去图书馆啊咖啡厅做事的，他白天读书，晚上才有时间，真的不可能是故意搬出去住的！”
徐瑞英淡淡瞥了她一眼，可没打算浪费时间去管顾澜廷的事：“有这个时间去担心他挨老太太的骂，不如赶紧给他收拾换洗衣服，做好你本分的事才是正经，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若有人问起，就说去买东西了。”
说着径直在她身边走过。
不只是顾澜廷的时间很金贵，她也很忙。
她可没有时间去想太多了，顾澜廷母子之间的事也轮不到她去说。
趁着太还没黑，也要出去一趟，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附近街上人口流动情况，心里还有个数。
到了院中站了一站，老太太已经气得开始摔东西了。
不知顾澜廷说了什么，东屋的东西哗啦一下摔倒一片。
“滚！你这个不孝子！”
看来，是要不欢而散呢！
可越是这样，越是会讨厌这门婚事吧，被父母摆布，毫无自由可言。
从顾澜廷给她买的衣服就能看出，他喜欢什么模样的姑娘。
徐瑞英淡定从院中走出，门口两个老太太又坐了巷子里说话呢，一看见是她，都对她笑了笑。
“瑞英，上街啊！”
“瞧瞧澜廷这小媳妇儿，长得白白净净，多好看！”
徐瑞英笑着上前打了招呼，从她们面前走过。
顾澜廷站在东屋的门口，可真是对他母亲是无可奈何，老人的心，无非是想让儿女都好好过日子，他心里知道的，可她理解不了当儿子的心。他一说去图书馆去住，老太太就气的不行，偏说他是故意躲着瑞英才出去住。
他当然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个时候圆房的确并非他心中所想。
可解释了，老人家不理解，一心想抱小孙子孙女的，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顾澜廷你给老娘记着，你以为你那是什么狗屁自由恋爱！结婚了以后怎么就不能和自己女人恋爱了？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老娘看了她三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以为瑞英稀罕你？我告诉你，你要是看不上就早点说，老娘给她嫁出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哗啦一声，顾澜廷心中一凛，赶紧叫了明月过来，让她进去劝劝。
明月赶紧进了东屋，他抚额，坐了饭桌旁边。
桌子上摆着三副碗筷，三个人的饭菜都没动，在此之前，还是其乐融融，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的目光在瑞英的饭碗上一扫而过，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偏偏西屋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姑娘闷着不做声，一口饭菜没吃，他以为还在屋里，大步走了进去，可等他回了自己屋里，屋里哪里有徐瑞英的影子。
她能去哪，顾澜廷也没太在意。
回身的功夫，明月被老太太撵了出来。
她看着一桌子饭菜，也不知道是该收拾了去，还是继续放着。
顾澜廷左右看看：“看见少奶奶了吗？”
明月点头，想着徐瑞英说的话，立即回道：“少奶奶说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出去买点东西？
顾澜廷微怔之余，转身往出走，匆匆到了大门外，也没看见徐瑞英的人影。
他只得回房收拾东西。
要带的衣服没有几件，径自收拾了个小包袱，心里念着老太太说的话，越发地觉得自己该走，虽然是阴差阳错的分开住，不是故意的，但是这样一来，二人白天也能见面，可以慢慢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