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有益(79)+番外
“这个方向理论上是可行的, 最近学术会议上也讨论得非常多，正如你所说的, 系统的实验分析工作量非常大。”Susan随意地拨了拨耳侧的金色长发，抬手勾起两指做了个强调手势, “应用到算法和计算机上, 不是不可以，但是结果的可靠性以及数据的获取是关键, 这两点必须注意。”
程舟点点头：“接下来我会做一些测试，如果可行的话，我再把结果汇报整理一下。”
“这个领域相当有挑战性, 但是要是做出来，也是一个新的突破。”Susan会心一笑, 成熟干练的脸上划过一丝调皮, 配上她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变的松垮休闲服，四十五岁的她还真有几分少年的气息。
程舟与她讨论完后, 合上电脑正打算离开，Susan向后倒在椅子上，笑得开朗灿烂：“过几天就是中国新年了，所以, 新年好。”
新年好三个中文字猝不及防地冒出来，程舟这才想起，快要过年了。
以往在国内的时候，年前一个多月，欢庆喜悦的过年音乐就开始响彻大街小巷，超市里年货一夜之间堆积成山。而在加拿大这边，每天照常上下班，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也不怪她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件事。
Susan的中国话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语调有些古怪，程舟差点就没反应过来。她害羞地挠了挠脑袋，道谢后抱着电脑溜得无影无踪。
回到办公室，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吃晚饭，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嗡嗡一震。
“师姐，最近学习生活怎么样？”本科认识的低年级学妹突然在微信上发来问候。
大四的时候，程舟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学霸光环，由此导致的结果是直接或间接加了不少人的微信，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低年级的学弟学妹。
程舟顺手回复：“还可以。”
她有点想不起来这究竟是哪一个学妹了，不敢妄自添加更多评论。琢磨着对方的微信名，她不禁思考，这位应该是想找她做课题的短发女生，还是咨询出国事宜的那个小个子？
上下翻看两人不超过两页的聊天记录，程舟认定这位应该是那个可爱的小个子女生。一年前她刚申请上博士，对方就主动请她喝奶茶，问了一下午出国的注意事项。
那家奶茶店的水果茶还真不错，程舟的回忆突然清晰。
学妹打字飞快：“嘻嘻，我最近准备申请加拿大的研究生，在考虑学姐你的学校，不知道院里哪个professor比较好呀？”
程舟：“这个取决于你的兴趣了。有机方向的话，Mathieu挺好的；热力学方向，推荐韩老师；半导体领域的话，当然要选Susan啦。”
出门在外，大家都是中国人，自然要多些互相帮助。程舟的热情骤然迸发，在心中酝酿了成吨的话想要和学妹一一道来。
学妹：“哈哈，那我发邮件问问Mathieu今年招不招学生。”
程舟：“你喜欢有机啊。”
学妹：“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啦，哪个方向都行。就是觉得华人教授和女教授有点那个，你懂的。”
程舟：“……哪个？”她顿时无语了，咋又遇到了一个自己瞧不起自己的典范。
学妹：“就是有点局限？哈哈，学姐这么厉害，不需要像我这样考虑得特别多。我问你哦，跟女教授读博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啊［尴尬］”
程舟燃起了想把她拉黑的冲动，自己刚才这么殷勤干什么，结果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Susan哪里不好了，学术界大牛，需要性别来给她下定义吗？再说了，Susan也不一定看得上她呢。
程舟：“嗯，是有点不好。”
学妹：“具体怎么说呀？”
程舟：“都是女生嘛，容易在厕所里偶遇，有点尴尬。”
学妹：“……哈哈。”
隔着屏幕，程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她此时一定很无语，甚至还会怀疑程舟是个智障。
一股大仇已报的得意涌上心头，程舟自顾自地笑笑，关掉手机不再理睬她。
冬天天黑得很早，程舟磨蹭到五点多，窗外已经黑透了。正值周五晚上，大家归心似箭，此时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程舟和章凯两人在各忙各的，键盘的敲击声在空荡的房间里突兀地回响。
“要回家了吗？”章凯微笑着回头问。
程舟背好书包从他身边经过，点头示意：“是的，你不回去吗？”
“我一会儿再回去。”
“那周末愉快。”
“对了，舟舟。”章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仿佛生怕程舟就这样走掉。
“怎么了师兄？”程舟将迈向门外的腿收回，疑惑地问。
“额，也没什么，就是……”章凯喉结动了动，半天才继续说道，“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程舟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想要避嫌：“不了，晚上约了室友吃饭。”
“那好吧。”
程舟被章凯盯得浑身不自在，好像隐约感受到了某些莫名的感情。
她再次打算迈腿离开，章凯心急如焚，克制已久的情感脱口而出：“舟舟，我还挺喜欢你的。”
程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章凯，局促不安之余，还有些嫌弃：“师兄，我有对象的。”
哪怕自己是直的，也绝不可能答应他啊。
章凯面有菜色，窘迫得满脸通红。“我，我知道。”
那他还有脸问。程舟顿感尴尬：“我很喜欢她，所以，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会很困扰的。”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别往心里去。”
沉默许久后，程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必要离开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暗示？”章凯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端正的五官霎时异常扭曲难看，“那天，笔掉在地上，是你故意弄掉让我去捡的不是吗？”
程舟瞠目结舌。她根本想不起来什么笔啊书啊诸如此类的小事，如果掉支笔都算是暗示的话，那Susan天天转笔天天掉，是打算让全课题组的人为之倾倒吗。
“学长，笔掉在地上很正常吧，我可从没专门让你捡过。”程舟脸色非常难看，语气生硬又愤怒。
看着她满脸怒火的模样，章凯皱了皱眉，嚣张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反正，”见程舟气冲冲地往门外走，章凯气势虽不如刚才，还是提高了音量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跟院里的中国人都说过了，你是我女朋友。”
攥着衣摆的手微不可觉地加重了力度，程舟闭目塞听一般，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章凯盯着程舟远去的背影，脸色缓和下来，轻蔑地笑了笑。
整理了一番心情，他正打算就此揭过，不料程舟突然折返回来，一脸冷漠地走进办公室，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管你愿不愿意，”她学着他的语气，眯着眼一字一顿地威胁道，“我刚把我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跟Susan说过了。你要是敢就此为难我，下次我该打911了。”
温柔可爱的程舟宛如换了一副面孔，活泼可爱的天使摇身一变，成为张牙舞爪的小恶魔。章凯心里一惊，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你太过分了吧，这点事都告诉她。”章凯觉得程舟有些不可理喻。
“你胡编乱造的话也敢告诉全院的中国人，我就说个事实，到底是谁过分？”
他的女朋友？程舟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她怎么会给这种人渣当女朋友。
章凯顿时慌了神，气愤过后更多的是害怕。自己一时冲动的气话冒出来，程舟会不会意识到跟踪她回家，给她送花的人是他？他们现在是在加拿大，程舟要是因此真报了警，自己书还能不能继续读都是个大问题。
算他倒霉，这个女生实在是太狠毒了。
见章凯不再作声，程舟瞪了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