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君(5)+番外
青十九习惯了灵山君的不异于常人,也难免好奇用手去蹭了蹭书页上的字,蹭了一手墨香。
“怎么?”
青十九挨得他极近,便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我以为这字是凸起的,可以摸出字形。”
灵山君轻轻一笑。
青十九听着听着就犯了困,半张脸埋在软枕里,呼吸之间尽是灵山君身上的草木香。
他迷迷糊糊的,突然道:“夜萤……”
灵山君读的是一本游记,笔者不知是何方神圣,三界六道都走过,编纂了这册书。此刻,正讲到人间之景。
游记上书,人间同鬼道隔着一片芦苇荡,人死后魂灵路过芦苇荡,会化作一只只夜萤,整片芦苇荡皆是星星点点的光,如繁星之境。
灵山君贴着青十九的耳朵问他:“想去看看?”
青十九困得大脑一团浆糊,“哼”了一声,被灵山君拍着背彻底哄睡过去。
雨水连绵好几日,两个泥娃娃镇日顶着绿叶作斗笠,在外头撒野。
雨停的隔日,太阳将泥土晒硬了,灵山君从树下挖了一坛子酒出来。
灵山君说这酒烈,只分了半杯给青十九。他尝了尝,果甜带着辛辣,一口未尽兴,厚着脸皮求灵山君再匀半杯。
灵山君不答,自斟自饮。
青十九求了半天,眼巴巴盯着灵山君。他今日穿了身广袖长袍,举杯时袖口滑至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优美的小臂,腕骨凸起,手指纤长,仰头饮酒的动作十足风流。
青十九被美色迷了眼,都没发觉自己的语调越来越软,听在灵山君耳里那就是撒娇了。
灵山君突然笑了下。
青十九不知他笑什么:“可……可以吗?”
灵山君放下酒杯:“就半杯?”
青十九:“嗯!”
“夫人打算用什么跟我换半杯酒呢?”灵山君面色淡然,轻声问道。
还要东西换?青十九细想,想来想去发觉根本没有东西可换。他带来的只有换洗衣裳,还有那一瓶子的易形丹。
青十九脑子里突然蹦出刚学的一个词:寄人篱下。
灵山君不知他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没指望他接话,压低声音道:“我有样东西想同夫人要,夫人可允?”
青十九竟不知自己这里有东西是灵山君想要的,好奇道:“什么?”
灵山君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青十九凑前去听,待听完那几个字,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灵山君贴着耳畔问:“夫人可允?”
青十九吓得差点弹起来,被灵山君揽住了,只能面红耳赤,浑身僵硬地靠在他怀里。
耳边灵山君犹不放过他,湿润的气息一股一股搔过耳尖:“我们是喝过合卺酒的正经夫妻,受皇天后土庇佑的。成亲这么久,没洞房便罢了,我知夫人害羞,可夫人连亲都不给么?”
青十九:“……”
要命。
灵山君低头:“什么?”
青十九动了动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死死盯着他,半晌,视死如归般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下灵山君的脸。
他妄图蒙混过关:“半杯……”酒。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被灵山君的唇舌堵住了。
青十九被灵山君圈在怀里,头枕着他的手臂,耳畔贴着他的胸膛,唇舌被擒住,四面八方都是草木清香。
“……”
青十九迷迷糊糊地想,更要命了。
不知过了多久灵山君才松开青十九,待他回神,感觉灵山君的拇指在下唇按了按。
“一股子酒味。”
你不也是?
青十九涨红着脸,手脚并用地从灵山君怀里爬开。
灵山君守诺,给他斟了半杯酒,青十九糟心地瞥了一眼,没有想喝的欲/望了。
夜里。
青十九沐浴完,蜷在窗边座榻上。
今晚就睡这儿了。
他阖上眼,一会儿伸腿,一会儿换边,折腾了半晌,垂头丧气地跑回了床上。
灵山君隔了道屏风,听见外头的动静,无奈一笑。
……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自那日之后,灵山君时不时就以“做了夫人喜欢的菜,要奖励。”“夫人今日的字都记住了,要好好奖励。”等为由按住青十九亲。
起初青十九还会羞恼,会同手同脚,后来次数多了,品到趣味,便顺势从了。
能伸能屈青十九。
这日二人在座榻上亲昵,青十九被灵山君罩在身下,乌发流泻满床,阳光落进窗里,有些刺目。
第几日了?
青十九阖上眼。
不记得了。
……
青十九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每次醒来,都有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的怅惘。
他揉了揉脸驱赶情绪,从乾坤袋里翻出孔泠留下的玉瓶,将易形丹尽数倒入掌心。
青十九捻了一颗服下,用了这颗,便只剩六颗了。
忘了听谁讲过,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他发起呆来,直到听见灵山君的声音才匆匆忙忙将小玉瓶藏进乾坤袋。
灵山君进门放下斗笠,对青十九笑笑:“夫人换身衣裳,带你出去玩。”
青十九睁大眼:“去哪儿?”
“带你去芦苇荡看夜萤。”
☆、第 5 章
游记上书,人间同鬼道隔着一片芦苇荡,人死后魂灵路过芦苇荡,会化作一只只夜萤,整片芦苇荡皆是星星点点的光,如繁星之境。
青十九从仙鹤背上爬下,扯了遮脸挡风的头巾。天色昏黑,脚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再往前看,只能见一片巨大的,望不见首尾的,影影绰绰的黑影。夜风拂过,黑影飒然而动,便露出藏匿其中莹莹星光来。
仙鹤清鸣,展翅离去,如一片云融进夜色里。
青十九按下心头热烈的情绪,回首望向灵山君。
灵山君临行前换了身水色的鲛丝广袖长衫,乌发随意扎起,散了几缕在额前,此刻也被夜风撩至腮后。
“在外头看不见什么,我带你进去。”灵山君伸出一只手,被青十九牵住。
“可以进去吗?”
灵山君露出个狡黠的笑:“自然。”
青十九只觉得被灵山君牵住的手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便被他带着往前疾跑,几步便窜进了芦苇荡中。
栖在芦苇上的魂灵被惊扰,轻飘飘地腾起。
青十九心里生出股小孩子的激动与勇气来,闷头往前冲了一阵,停下时,只见芦苇荡上方荧光闪烁,当真如入繁星之境。
他转了一圈,灵山君不在身侧,也不慌张,心头被满当当的兴奋填实。一只魂灵经过身侧,他又像个小孩子那样,双臂张开追了上去。
灵山君背手立在芦苇荡外,前方芦苇荡一片接一片的,有荧光飞至半空,可见某个小朋友撒欢撒得开心。
“大人,许久不见。”
沙沙的脚步声靠近,灵山君对来人颔首:“打扰到你了,巫。”
巫看上去年事已高,因佝偻显得异常矮小。她攀附着一根法杖,仰头看向灵山君,双目竟是全白的:“能见大人一面,巫心满意足。”
“东方异动频频,大人还不打算归去吗?”
灵山君道:“不急。”
二人沉默地站了会儿,芦苇荡的荧光开始由里向外纷飞。
巫掩嘴咳了一阵,慢吞吞道:“巫告退。”
她沙沙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巫方才看见了夫人的卦。”
灵山君偏头。
巫绽出个笑,褶皱堆挤,是慈祥和蔼的模样:“卦为新生。巫提前恭喜大人了。”
一个人影从芦苇荡里冲了出来,四处张望一番,往这边跑来了。
灵山君接住一把扑过来的青十九,将沾在他发上的芦苇捻开:“开心吗?”
“开心。”青十九看见巫慢吞吞离去的背影,有些好奇,“那是你的朋友?”
“她是引路人,引导魂灵进入鬼道。”
青十九赞叹:“听起来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