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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观星(98)

在游泳馆门口等了不到十分钟,四个人头都没擦干地跑出来了。

李定西先是湿着头发到超市门口的风机面前一站,被凉风吹得一哆嗦,惊叹一声:“夏天真爽!”

“小心感冒,”展飞瞥他一眼,“脑子进水了似的。”

冬夏帮腔:“对,还没到夏天呢。等会儿夜里就冷了,你先拿卫生纸把头发擦擦。”

“我不管,天气稍微热点儿就是夏天。”李定西挪开,往自己肩膀上搭了毛巾,擦干耳后的水。

路见星不吭声地站在一边,注意力全被超市门口挂架上花花绿绿的泳衣吸引。

见他发呆,又怕蛋烘糕全凉了,盛夜行从他手上“卸了货”,把蛋烘糕分过去,示意他们慢慢吃,是路见星买的。

“吃不下也别扔啊……”顾群山咬了一口,用悄悄话的音量说。

“对。”盛夜行点头,又给他们递矿泉水,用眼神示意:吃不下也努力吃,实在吃不下给我吃。

光吃蛋烘糕不够,在去烧烤摊的路上,展飞又花钱买了两个口口脆西瓜。

顾群山跑到摊位旁边抱着西瓜就开始轻轻地敲,看得盛夜行无语道:“它能给你开门?”

“你看你就缺乏生活常识,这是想试试沙不沙甜不甜!”顾群山说完,指了指其中一个,“这个甜!”

老板一尖刀将西瓜劈成两瓣,那架势,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

展飞迫不及待地拿塑料勺舀了一瓢果肉送进嘴里,随后严肃道:“我没觉得甜。”

顾群山:“对不起,兄弟我判断失误。”

吃了一口没再吃,盛夜行从校服兜里开始掏钱,“老板,再拿两个番茄,要大的。”

“好!”

“白糖您有么,麻烦给我一袋。”盛夜行又捻了张五块的纸币给出去。

李定西推推他的手肘,“干什么?”

“切开番茄,弄成片儿再洒白糖,特别好吃。”盛夜行接过老板递的袋子,拍李定西的后脑勺,“蒲公英馅儿的饺子没给你包成,回宿舍给你和路见星弄点吃的。”

李定西兴奋极了,握拳道:“老大你终于意识到我还要长身体了!”

“路见星比你小,”盛夜行睨他,“他吃四片,你吃一片。”

李定西:“嗯?”

一般遇到一群人一起玩,路见星总是最安静也最不走心的那个。

他有时候走在人群的最边上,有时候又被簇拥着,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

路见星慢,盛夜行又左右陪伴着,两个人落单的情况已经让另外四个人习以为常。

过马路的时候,盛夜行像要说什么,稍微低了头凑过去讲话,又像趁机亲了一下路见星的脸。

吹过风的唇很干燥,吻在发热的脸颊上有很微妙的触感。

再抬头。

盛夜行突然感觉顾群山挑的西瓜明明就很甜。

路见星愣了几秒,继续往前走。

风吹啊吹,吹得他们校服前襟都好像要飘扬起来,像小时候总在走廊上打量过的红旗和旗杆。

以前他在走廊上发呆,想着什么时候能自己爬上去,想自己以后长大想做的事,想家里阳台上风铃的声响,想喝完汽水打过的嗝。

那会儿他还以为自己跟得上同学们的进度和成长,到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力不从心,什么叫始终有距离。

烧烤摊离游泳馆不远,过一条街就到。

李定西说这家是全市最好吃的烧烤摊,是沧海遗珠,老板特别爱把五花肉烤得半焦不硬,一入口,油都化进嘴里,必须还得整一口酸奶啤酒才过瘾。

点了两三百块钱的烧烤,五个人找了塑料凳子坐下来。

由于路见星肠胃不太好,才吃了冰的,盛夜行不敢让他再吃太多烧烤,就麻烦老板娘煮了一碗蘑菇清汤面。

烧烤摊的食物品种齐全,饮料类型也足,盛夜行今天不想喝酒,就要了一瓶冻得快成冰块儿的北冰洋。

北冰洋这种饮料路见星没怎么喝过,目光倒是全被橙色的液体吸引过去,伸手够了够,意思是想要试一试。

盛夜行嘴上正叼着吸管,在用开瓶器将瓶盖拧开。

“那,”盛夜行取下唇角的吸管,将吸管直接递给路见星,“就喝一口。不然回去怕你胃疼。”

“嗯。”

说完,路见星把吸管插进瓶子里,低头喝了一小口。

他说了声谢谢。

盛夜行点头,说了句不客气,笑着咬住了路见星含过的吸管口。

路见星的眼神顿了顿。

烧烤上来,肉菜摆成一摊,热油还滋滋冒着泡。

小摊子装修不太好,乱转的电风扇似乎没起什么作用。看着这个电扇,路见星想起教室里的那个,渐渐出了神。

“真热,穿多了我,”冬夏开始扯领口,“夏天又好玩儿又闲,就是太热了。”

展飞咬了块掌中宝,说:“得了,多享受享受。等你再大点儿,关于夏天的记忆就只剩下热了。”

“大学回来也能玩儿嘛,”冬夏说,“如果我考得上的话……”

摇摇头,展飞说:“有的大学不放暑假的。”

“什么大学?”李定西拿筷子给路见星夹了几筷子烤好的韭菜,说壮那什么的,多吃点。

“对啊,什么大学不放假?”顾群山被辣得疯狂喝水。

展飞回答:“军`校啊。”

李定西点点头,像想到了什么,“哎,展飞,你……你生理和心理上是没什么问题的,去试试看?”

“成啊。改明儿招飞我就去。我要能选上,还能和校长合个影呢,胸口挂这么大个红花。”展飞开始在胸前比划。

“飞,你看你这名字起得多好,一定能飞。”李定西又开始乱“拍马屁”。

冬夏还是不放心地补一句:“听说特严格。”

李定西:“没事,亲爱的飞,你慢慢飞。”

盛夜行听不下去了,打趣道:“你要想和老头子合影,明天跟我翻一次墙。”

“别这么损,”展飞昂起头,“我那是光荣。”

游完泳、打完球吃一顿烧烤几乎都是校队标配。

冬天太冷,春天犯困,夏天自然成了他们潇洒的好时机。

吃完烧烤再消个食、散个步,等到一群人浪回寝室时,他们也差不多要洗个澡熄灯睡觉了。

张妈又回拿着大喇叭在楼道里扯嗓门儿喊,明叔会拉拢大铁门,反复检查,以防被哪几个捣蛋的小混球撬锁溜出去。

绕路散步回宿舍楼下,路见星一身的汗水已被风给晾得差不多。

他靠在盛夜行边上站着,手里拿了瓶没喝完的北冰洋。

橙色的液体在玻璃瓶中晃荡,路见星嘴里的回甜味还未散去。

老板娘说这瓶子不能拿走,盛夜行又付了点儿钱,才让路见星把玻璃瓶揣上。后来走在路上,他们发现路见星不是多爱喝汽水,完全是因为对玻璃瓶感兴趣。

“明天上课的照片你们准备了吗?”李定西问他们。

展飞和他们不一个班,就没有说话。

倒是顾群山拿出一张从教室内往外拍的蓝天白云照片,指着说:“这云,特别像孙悟空的那朵筋斗云。”

李定西:“……”

这次美术课布置的作业是每个人交一张自己近期拍的最喜欢的照片,说要印出来贴到班级的美术角上展览半个月。

盛夜行和路见星都没说话,李定西只得想了想自己书包里那张普通的风景照,说:“算了,我等学校后池子里的荷花开了我再去拍。”

“后池子里的荷花什么时候开?”展飞在宿舍楼停下脚步,突然说。

“哎,”冬夏的思绪也被拉远,“你们说,今年还有螃蟹可以钓吗?”

“哎,有吧。”李定西一叹气。

盛夜行说:“明年就没有了。”

李定西问:“为什么?”

“明年就毕业了。”盛夜行说。

等我们走了,那些事物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