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现心说这份施舍工作真是不好做，干脆转身就走。他不喜欢麻烦，遇事做事从来都顺他的意，遇到个扭扭捏捏的小孩儿，本来就是乞丐，东西直接送他手边，给他都不要，不知道说他傻还是什么，他也懒得重复。
“别，别走——”
邱阳抱起袋子追上去，两条腿迈开了跑。
“你的衣服……”
秦现低头，看着固执跟在身边抱着个袋子的小乞丐，好像也没那么乖了，傻里傻气。
“我不能收的。”突然接受别人那么多的好意，邱阳心里忐忑。他胆子不大，做事也规矩，哪有乞丐平白无故接受别人那么多的施舍啊。以前他跟过的老乞丐对他说过一句话，一报还一报，别人给的，总有天要还回去，他什么都没有，还不起。
就连道谢的话都显得无足轻重。
“你拿回去吧。”
这一次，邱阳站在秦现面前挡住了对方的路。他捧起袋子的手甚至在颤抖，人又小又瘦，脑袋微微低垂，可怜，也卑微，更单纯。
秦现总不能欺负一个可怜的小乞丐，他问：“你有没有名字。”
“啊？”
“名字。”
“啊……我叫邱阳。”
“还真有名字。”秦现接着说，“就当我送你了，邱阳对吧？”名字听上去挺可爱，配这么个小乞丐，还可怜。
秦现手机开始狂响，他那帮死党催命一样，琢磨着喝醉了，对着手机大呼小叫让他赶紧过去喝酒，不去就断绝友情关系云云，声音大得连邱阳都听到呢。
秦现等死党发完酒疯，说：“赶过去和朋友聚聚，走了啊。”
秦现个高腿长，没多久人就走远了。
秦现离开，小灰蹲在邱阳脚边守，呜呜提醒。他回神，捧着一袋衣服陷入被好人施舍过度的苦恼。
他蹲下和小灰说话：“怎么办啊，他走了，衣服没还回去。”
前一秒灰心丧气的小乞丐打起精神，自言自语的开口：“没关系，我先留着，明天见到他再还给他呀。”
好人送给他那么多吃的，把他的书包塞得很满很满，现在还要送他衣服，邱阳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开心是一回事，东西他打定主意不能拿。
他拿了好人太多东西，该怎么回报呢？
邱阳没钱，送不出其他东西，他忽然想起那天保安大叔抽烟时那副吞云吐雾仿佛当了神仙的舒服样，摸摸裤兜，低头对小灰喃喃：“我也给他送个东西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辽。
第8章
第8章
小灰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开始不停地拉肚子。邱阳从报刊亭买到烟，没赶得及去等好人，就带着他的狗去看医生了。
邱阳唯一认识的医生，不是正规宠物医院里的大夫，而是郊区地方菜市场里一个专门给鸡鸭阉割的老兽医。
宠物医院他进不去，琢磨着也没人愿意招待一个乞丐。
老菜市场地方挺远，邱阳背起他的书包，手上抱着小灰早早就步行过去。两个多小时的功夫，他挤在人群吵杂的老菜市场里，小道蹲着许多赌钱的农民工，邱阳小心翼翼避开，沿市场的路越走越深，总算来到破旧的门摊前。
老兽医正阉鸡呢，抬头看到躲在门外的小乞丐，呵呵笑一声：“进来啊。”
小乞丐局促地笑：“大夫好，我的小灰生病了。”
过来的途中，小灰又拉了两次肚子，邱阳非常担心它的情况，把狗捧到老大夫面前，小灰耷拉着脑袋，呜呜轻叫。
“大夫，请一定帮帮小灰，我有钱了。”
老兽医曾经给小灰治过一次，假如对他有意见，早把人赶出门。兽医把最后一只公鸡阉好，手洗干净后就开始给小灰检查。
邱阳眼巴巴地在旁边干站，老兽医瞧他紧张，笑呵呵给他推去一张小板凳，“坐下等。”
“噢！”
邱阳生怕打扰老大夫，几次欲言又止。
老大夫问他：“你是不是给它喝牛奶了。”
邱阳忙把书包打开，指着里面的零食说：“都给小灰吃过。”
老大夫嚯一声：“有糖分的东西少给它吃，知道你对它好，对它好也不能这样做了。”
“好的！”
意识到自己的好心是导致小灰生病的原因，邱阳陷入自责。小灰虽是条土狗，跟他一样灰头土脸的流浪在城市里，可他们一起互相陪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从心底早就把小灰当作亲人相处。
老大夫看邱阳满脸自责愧疚的表情，安慰他：“年纪轻轻露出这副样子干什么，不担心啊，我给它开点药，很快就好了。这次幸亏送过来及时，以后注意点，不给它吃甜的东西咯。”
“噢！”
邱阳听到小灰可以治好，脸上重新展露出微笑。他在小灰面前蹲下，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说话还不敢大声，怕声音重点它会难受：“小灰乖乖，大夫给你开药就好啦。”
土狗睁开湿亮的眼睛望着他，邱阳刚得到宽慰的心猛地酸涩，好心疼它啊。
小灰留在门店里观察一个中午，拉肚子的情况止住后，邱阳才带它离开。老大夫收了他一点药钱，掏钱的时候他摸到兜里的烟盒，记起来今天还没好人送烟呢。
邱阳来得匆忙离开更匆忙，下午两点出了老大夫的店，直接往小区路线赶路。
老大夫人好，看他抱着狗走了一路，便宜卖给他一个竹子编制的背筐，喂过药的小灰蜷缩在上面睡觉，睡醒会抬头看一眼邱阳，呜两声，像个人似的和他打招呼呢。
走到小区附近，时间已经接近常人下班的点。邱阳藏在角落里找出面包慢慢吞嚼，赶了半天路，腹中早就饥饿，何况他还在长身体的阶段，饿的频率比从前更高。
漆黑的大眼睛转都不转地朝小区进出口盯，天色渐渐昏暗，人没看到。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别说人，影子都没有。好在邱阳有的是耐心，他给小灰喂过药和晚餐，屁股没挪动过半分位置，还在等。
门卫室的保安开始交接换班了，邱阳看到大叔接岗，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原地等了四个小时。
十一点后小区彻底安静，邱阳抱着狗昏昏欲睡，一辆黑色小车从他眼前驶过，借着路灯光线看到那串他记下来的数字后，邱阳马上打起精神。
小车很快往地下车库开，邱阳走到门卫室，和大叔说明自己的来意。大叔笑他傻，说住在这里的人都有钱，不会看上他的烟。
“可是我都买了呀，要送的……”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保安大叔清楚小乞丐的老实性格，干脆让他把狗暂时留下，要送烟就赶紧进去，免得人上楼他找不到了。
邱阳小跑着溜进地下停车场，秦现刚停好车，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小乞丐黑亮的大眼睛出现在车后的位置，见他回头，眸光乱闪，低头不敢看他了。
邱阳的反应让秦现觉得好笑：“小孩儿，那么晚怎么过来了。”
“我、我……”邱阳支支吾吾，慢腾腾挪到秦现面前，本来人就比对方矮一大截，低垂着脑袋，好像更可怜。
“嗯？”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邱阳觉得兜里的烟拿不出手啊，今晚好人穿了一身很帅气的西装，烟盒摸着烫手，耳朵同样热起来。
他不打算送了……
“送我什么？”秦现还挺好奇。
“……”邱阳呐呐，自卑心爆棚，“没有。”
“刚才不是还有？”
“……”
秦现看着脑袋埋得像个鸵鸟一样的小孩慢吞吞举手，一盒普通的二手烟，搁他这都没听过的牌子。
邱阳悄悄抬眼，倏地垂得更低。收回去的手忽然被秦现拉住，他哎呀轻叫，秦现问：“抓疼你了？”
邱阳摇头，小心抽出手，说：“我的手脏，别碰到啦。”
小乞丐说出这话时没有自卑，没有可怜，真的在很认真仔细的告诉对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