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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撞(49)+番外

「明超很机灵,学得也快。」我机械地客套几句。

「陈老师明晚有空吗?」

对於别人的邀请我一向推辞,这地方尊师重教,时有学生家长邀我作客,可能是心还不在这儿,我并不想与任何人太接近,故此都是拒绝,如果令人觉得我不近人情,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段时间,我的脑子一直挺乱,也搞不清为什麽。

明超的母亲似乎很执著:「我知道你不大接受邀请,可我保证,这只是我家的一个小型家庭聚餐,大家都非常想认识一下明超的游泳教练,而且陈老师又在教会学校任职,明超下半年也快要入学了,希望有个照顾。」

中国人什麽都讲交情,她的用心我懂,我想了想,总关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总得见人,我现在是朝难虑夕,今天不知明日事,偶尔能有事情分分心也是好的,比如做老师、教游泳都为这个目的。

「好吧。」

「太好了!」那女人开心地将地址和电话写在便签纸上撕给我,「我叫章慧,我丈夫叫庄成鹤,还不知陈老师的全名呢!」

「陈硕。」也只有在看见中国人的时候我才会用这个名字。

「陈硕?」她思索了片刻,「在哪儿听过。」

「我绝对没有那麽有名。」我跟她开玩笑。

章慧笑起来,非常开朗的一个女人。

第二天白天我去东区湖泊划了半天船,手脚划到不听使唤为止,这才回家洗了个澡倒在床上,直到傍晚才起来,真有点醉生梦死无所事事的味道,但事实上,当我双脚踏上巴黎的那一分锺开始,就没再把自己灌醉过,我只想痛得更清醒一些分明一些。

换身衣服出门,带了一瓶空运过来的上好的白兰地去赴约──一个中国式的家庭聚会。我打心里边嘲笑自己,什麽时候学好莱坞片中的男角玩起温情游戏来,真的是太无聊还是以此来来填补一下内心的怅惘。

不得不承认自己时常想起郑耀扬,他的愤怒、他的慷慨、他的冷笑、他的从容、他的冲动、他的气势、他的不按理出牌……他现在一定对我很有意见,看见我也一定会当面来一记重重的右勾拳,绝对不会留情,因为我知道,他和我一样讨厌背叛讨厌欺骗,但我们又常常身不由主地做出一些背叛和欺骗的事情来,凡人根本无法控制事态发展,我开始承认自己也颇势弱,当然,面对张守辉这类有权势的人来说,事与愿违似乎才是正常的。

明超先撞进我怀里唤我本,女主人也热情地迎上来,一一为我介绍今天到场的亲戚:「这是我小妹佳佳。」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全世界任何角落都有这样善意多事的媒人。

我熟练地应付这种场面,微笑著伸出手去:「陈硕,很荣幸见到你。」

「姐姐向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个令人感觉很安静的中国男人。」年轻的台湾小妹一开口就似我八百年的神交,这类女人倒也不多见。

暗自苦笑,然後说:「我自小在美国长大,而且,也谈不上是个安静的人。」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明明是假洋鬼子也不必充隐忍的中国男人,但因为有语言天赋,所以中文还不算差。

台湾小姐似乎对我的直白有些吃惊,随即温和地一笑:「你如果是个健谈的人,我会更高兴认识你。」

她这句话是颇有些技巧的,对她的印象不由好了几分,但与陌生人,我总是表现得不够热情精彩,这也我的本性。

聚餐在主人的小花园里,月朗星稀气氛不错,可整个晚上,我兴趣缺缺,这个家庭味道太过浓郁的私人聚会丝毫不能令我投入,爽快的庄先生倒有几分廖京的豪情在,牵动了我以往的记忆。

这样的晚上,这样的氛围,这样的餐桌,这样的女人,无一是我想了解的,也无一是了解我的……

「陈硕,我上次说你的名字有点熟吧还真没说错,看看这篇华人商报上的启示,刊了有一个多星期了,没印象都变有印象。」在自助晚餐进行到後半场时,章慧将一份报纸递到我面前,「不会就是找你的吧?」

接过报纸,我的手一震,信息专版右下角醒目之处有一则寻人启示:「陈硕,不告而别,不知为何?我与耀扬将於下月举行婚礼,请务必联络,别令吾等终生抱憾。深为挂念,静候为盼。」落款是秀芳。

我皱著眉立在原地很长时间。

他回香港了,原来他早已回香港。那里才真正是他的世界。

我提前向主人告辞:「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多谢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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