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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囚(43)

作者: 林萨 阅读记录

吴怒的话对阮奕来说好似不痛不痒,他脸色未变,寡淡又漠然地侧身给吴怒让开一步。

吴怒路过他时,说:“我知道你还在查我,别浪费时间。而且你已经结婚了阮先生,阿楚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是他的事,和你无关。”

阮奕攥着花的手握紧,在第一次找吴怒后,他的确还在查吴怒,甚至还让人盯着吴怒在距离本市车程三个小时的城市租的两套房子。

阮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何楚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还是在害怕何楚可以过得很好。他看向吴怒,示弱不是他能做出的事,却又艰难放下自己的矜贵和傲慢,问:“你不担心他么?”

吴怒拿出一支烟,又觉得对亡者不敬,放了回去,说:“阿楚是个人,不是依靠寄生的小玩意。他不需要任何人也可以活下来,去过他想过的生活,好不好都可以,起码他是自愿的。”

“自愿”两个字重拳一样捶在阮奕心口,在吴怒走后的某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溜走,他按了一下胸口,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心,忽略了这点不适。

从墓园离开的时候,阮奕面冷如霜雪,眼角似漫起了血雾。

是他自己画地为牢,无数次的失望之后,倒刺变成毒荆,缠在空城一样的胸口,又日复一日地疯长。

何楚的手术不算什么大手术,这两年有越来越多人支持Omega“去标记”,这种清洗标记的手术也越来越常见。

伤口是无创的,何楚在手术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后颈包了一块纱布就被护士扶了出来。

回到病房后,同房间的病友问他感觉怎么样,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何楚坐在病床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吴怒还没有来。

他抱着左手坐起来,沉默地看着窗外,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有什么清晰地从身体里被剥离出去,身上没有那么沉重无力。

蓄了一会儿电,何楚站起来在病房走了一圈,然后靠在一边盯着别人的电视看,注意力没在上面播报的娱乐新闻上,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以后。

也不能一直让吴怒照顾他,养宝宝要花好多钱,他以后做点什么呢?

何楚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右手无意识地在小腹摸着,心底有些茫然。

“哇,你快看,汪其悦她老公送了她一个公司,说是市值有三百亿,我的妈啊!”

何楚注意力往电视上聚,而那条一掷千金的新闻已经播放完,屏幕上是今天早上汪其悦回国后在机场被追着采访,她刚刚结束蜜月旅行,被拍到的画面中身边都有一个戴着墨镜的Alpha。

“她老公好帅,对吧?”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气质佳腿又长,又是豪门巨子,站在美艳的汪其悦身边,赏心悦目。

何楚稍微坐直了身体,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盯着电视,想要点头,整个人又像不敢动一样,保持着仰头看电视的动作,直到下一个新闻出现,他脸上都还是空白的。

何楚去卫生间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伤口开始有点疼,像是记起了冰冷的手术刀划开皮肤剜出肉的感觉,他靠门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忍了一会儿。

爱而不得和剜肉之痛同在。

何楚捂住嘴,嘶哑克制,落下泪来。

一周后,吴怒带何楚离开了这个他住了快一个月的病房。

何楚的新家是吴怒出钱、蓝姝好出面找的,一室一厅,在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里,离医院很近。

吴怒把他东西都送进去,最后站在门口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说:“今天叔叔带你去大鱼大肉。”

何楚用力点头。

说是大鱼大肉,因为何楚吃不了油腥,他们最后去了一家炖品店,点了几样药膳,吴怒要了三个酒杯,都倒上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两杯放在旁边。

吴怒没有带过小孩,更不知道怎么安慰已经长大了的何楚,用酒杯碰了一下他面前装着汤的碗:“阿楚,平平安安。我和你爸妈都在你身边,以后不用害怕了。”

何楚笑了一下,捧着碗喝了一口汤,和吴怒说起自己以后打算做的工作。

吴怒看了一下他还缠着绷带的左手,说:“现在不急,等小孩出生了再说,说不定以后手就好了。”

何楚还记得被一根一根掰断指骨的痛,左手细细的指尖颤了一下,勉强勾了一下唇,说:“好不了了,我都听医生说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之前试过,也不好找工作。”

吴怒想要抽一支烟,忍了下来,何楚想要藏起自己左手的动作,又让吴怒感到了无力和内疚。

何楚以前不好的回忆,纠缠的感情,以及因此多受的罪,都不能说不能怨,这样才能静悄悄地开始他自己新的生活。

两人沉默的时候,小饭店进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坐在两人旁边,端起桌上的酒就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好辣。”

何楚给突然加入的蓝姝好盛了一碗汤,吴怒讶异地看着用围巾包着头的蓝姝好:“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明天去上班。”蓝姝好喝了一口何楚给她盛的汤,“今天阿楚出院,都不让我来看看吗?阿楚,姐姐给你准备了礼物,在外面车上,等会儿去拿。”

有了蓝姝好的加入,气氛变得活跃起来,何楚坐在一边听两人说话,不知不觉吃得比以前多了些。

好像洗掉标记,就得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让他的身体不再渴望另一个人的存在,只剩下后颈隐隐作痛的伤疤。

吴怒看他胃口不错,就起身打包一份让他带回去吃。

蓝姝好对何楚,因为汪其悦的关系心中有着几分不清不楚的歉意,正温柔写意地和何楚说着话,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变,站了起来。

何楚看过去,吴怒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桌人面前,手里拎着的东西摔了一地。

“……强/奸/犯看什么看?”

“你说谁呢!”蓝姝好站过去,只露出的一双眼睛冷得像冰锥。

对方看着走过来的一男一女都是Omega,脸上挂上狎昵的笑,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半句话,就被吴怒按头拍在桌上。

同桌的人马上推开凳子,比谁眼大一样瞪着吴怒,何楚把蓝姝好拉到身后,侧身低声说:“没事,他们都打不过叔叔。”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伸手把蓝姝好挡在自己后面。

蓝姝好被瘦条条的何楚挡在后面,又看吴怒牙关紧咬的样子,鼻子发酸。

吴怒也不是真的想打架,这种事他遇多了,只是这人嘴巴太不干净,骂了何楚和蓝姝好,他在饭店的人慌慌张张出来劝架时就松开了手。

对方也怵吴怒,坐过牢,还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在吴怒松手后,几个人站在一起要让吴怒赔钱,不赔钱就去警局。

吴怒身上有案底,去警局对他来说很吃亏。

何楚看出他们就是故意的,后颈都气红了,走过去拉住吴怒直接走,那几个人拿出手机说要报警,然后被什么东西劈头砸了一脸。

“要钱是吧!给你!”蓝姝好一沓钱砸过去,乱飞的钞票把饭店里所有人都镇住了,只有她在骂人,“你们他/妈贱成这样了,打不过人就赖着要钱,要钱就直接伸手,何必先嘴贱呢……”

她还要抓钱砸过去,被人按住手,接着被吴怒抱着头带出了饭店。

何楚在后面确认了一下没有人拍照,把地上的钱捡起来,留了两张给老板作为道歉,路过那三个人的时候,抿紧了嘴角。

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因为吴怒脚上戴着的东西。

何楚停下脚步,认真说:“他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他走出饭店的时候,眉心皱在一起,不知道吴怒之前因为那个东西受过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冷眼和鄙视。

三个人站在饭店外,蓝姝好被吴怒教训了几句,像一只鸡崽,胸腹起起伏伏,何楚站在一边蔫巴巴地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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