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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之下(29)

“帅个屁!”夏青重复了一遍。

孟玉成转身将水杯放到一边,夏青拦腰抱住他,整个人贴到他怀里。像孟玉娇一样,亲密的,无所顾忌。

“好饿。”说完又咳嗽,夏青此时很怨恨生病的身体。

孟玉成抚摸他的背:“叫点吃的吧,外卖能进来吗?”

“想吃馒头。”夏青用脸蹭他胸口。

“大半夜的哪有馒头!”孟玉成揉他头,带着一点宠溺的惩罚与抱怨。

夏青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像只狗:“想吃狗头馒头。”

孟玉成心跳微滞,他只给夏青做过狗头馒头,快手上现学的,歪七扭八不像样。夏青一口气吃了半锅,剩下半锅隔天也都被他解决了。夏青以前只吃面包,半个都没给他吃。毕竟是他的生日。

夏青使劲箍他腰,整张脸埋在他怀里。

手机响了,孟玉成的。夏青故意箍得更紧,不让他掏手机。孟玉成轻轻拍他头,柔声哄他:“乖,我看下是谁打的电话。”

夏青只听过孟玉成用这样的语气和孟玉娇说话,他乖乖地松开手让他拿了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孟玉成犹疑着接通了。

“是302住户吗?我是303的。侬不在家的呀?屋里锁得是谁呀?一直在捶门哭,听着好瘆人!整栋楼都被吵醒了好伐!有人要报警了呀!”

一半上海话一半普通话,事情倒是说明白了。声音不小,夏青也听得清清楚楚。

孟玉成推开夏青:“我要回家了,玉娇一个人在家里,我没跟她说我出来了,我不知道她怎么会中途醒了,她没见我肯定很害怕。”

他啰里啰嗦地解释着,夏青倚在床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得走了,你饿的话让外边的大哥,保镖给你叫点吃的上来。”孟玉成说完要走,夏青扯住他的手:“你让你邻居帮忙照顾下呗,或者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跟她解释一下,她,她白天一个人在家不也好好的吗,你……”

夏青底气不足地越说越小声。

孟玉成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冰凉的眼神里有失望,还有其他。孟玉成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夏青扯过被子,蒙住头脸。孟玉成走得悄无声息。

保镖重新回到607,床上的夏青面朝窗户躺着,缩成一团,被子掀在一边。他想进去帮忙盖好被子,刚迈了一步就被里面的人喝止:“关门。”

保镖拉上门,里面的人开始摔东西,玻璃砸到地面上碎掉的声音脆得尖锐。

☆、第 20 章

这个雪夜注定冰冷漫长。

午夜的雪依旧很大,路上很滑。孟玉成焦急地往家赶,刚开出医院没多久,便遇到一起车祸,一辆现代侧翻在路边,撞死了一个美团外卖员。120的车还未到,交警在路边指挥过往车辆,提醒司机们放慢车速驾驶。

孟玉成再着急也只能慢慢地往家开,等进小区时,已经是一个一个小时后。小区里已经积满了雪,路很不好走,孟玉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

302的房门半敞。孟玉成冲进去,看到楼上那个让他不舒服的青年,穿着大红色的运动服蹲在孟玉娇身前,孟玉娇缩在电视柜和墙之间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浑身发抖,像个被欺负得无处可逃的小动物。

孟玉成大步向前,愤怒地拎起青年的后脖子,将他甩到一边。青年磕到沙发,一声闷哼。

孟玉娇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居然没有马上扑过来,脸上都是怀疑和犹豫,以及像小动物似的无助和脆弱。

孟玉成不敢主动抱她,只敢伸着双手喊:“玉娇,哥哥在。”

孟玉娇这才不管不顾地扑过来,紧紧抱住孟玉成,哭喊着:“哥哥,不要,不要玉娇,玉娇,听话,不要丢下玉娇,玉娇听话,玉娇洗碗,玉娇扫地,玉娇做饭,玉娇乖,不要,不要玉娇……”

孟玉成肠子都悔青了,他搂着孟玉娇,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没有不要玉娇,哥哥不会不要玉娇的,哥哥错了,哥哥错了,不会不要玉娇,哥哥错了,哥哥真的错了。”

直到有人拍他肩膀劝他先别哭了,孟玉成回头,这才看到屋里还待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一身红的青年站在一旁,鼻孔里塞着染红的纸巾冷眼看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孟玉娇还在怀里啜泣不停,孟玉成喝问青年:“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来我家干嘛?”

青年撇嘴翻了个白眼,气得孟玉成骂脏话,恨不得起身揍他。

男警察及时插话:“今天要不是他,你妹妹就出事了!”

孟玉成疑惑地看向警察。

女警察解释了来龙去脉,孟玉娇在家哭闹,吵醒了整栋楼。有人跑去敲门,孟玉娇受到惊吓,爬到阳台窗口。他们没赶来之前,楼上青年从楼上阳台翻下来,把孟玉娇哄进了屋里面。

女警察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孟玉成出了一身汗。女警还说:“你妹妹倒是毫发无损,你这位邻居为了救她,手都磨破了。你倒好,进来就打人。”

孟玉成这才注意到红衣青年沾满血的手。青年又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孟玉成知道误会了他,很不好意思但也没说谢谢。因为青年看孟玉娇的眼神,实在无法让他产生好感。好在青年也没要求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警察给孟玉娇做了登记,又简单地询问了孟玉成一些问题,孟玉娇什么时候来的上海,他白天上班时孟玉娇在哪里……孟玉成都如实回答,女警察得知孟玉娇白天都是被关在家里后,发出心疼的叹息。

男警察小声感慨:“这不跟我家那只猫一样。”被女警察瞪了。

孟玉成觉得孟玉娇还不如一只猫,猫起码不会担心主人不要它。

女警察又问他今晚为什么不在家,去哪儿了。孟玉成撒谎说公司加班。他怎敢说实话,光是想想今晚的事都恨不得扇自己嘴巴。

两警察对视一眼,什么都不问了,交待了几句不痛不痒地话后离开了,大概觉得孟玉成很不容易吧。

等警察走后,孟玉娇还趴在他怀里,时不时啜泣几声,搂着他的肩膀细声细气地说着:“玉娇听话,玉娇听话。”

可怜的模样使孟玉成想起以前,每次孟玉娇犯傻干错事时,总被孟常胜关在屋外,饿一晚上或者冻一晚上。母亲刘香会在旁边添油加醋,恐吓她说不听话就扔掉她。他心情不好时,也会这样吓她。

年纪不大时,孟玉成还天真地相信过大人们的话,傻子不记事,傻子什么也不懂。欺负她也没有关系,对她说一些狠话也没有关系。其实,怎么会什么也不懂呢?

猫狗都懂点事,何况她是个人。孟玉成自责得心都碎了,一遍又一遍地跟孟玉娇强调:“哥哥不会丢下你,哥哥不会丢下你,哥哥爱你,哥哥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死也死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孟玉成看过一些案例,母亲带着自闭症儿子一起自杀什么的,常有发生。如果哪天他没办法照顾孟玉娇了,那就一起去死。当初孟玉成自作主张抱回冻得半死的孟玉娇时,就是这么想的。那会儿,他刚满十四。

孟玉成哄了孟玉娇一夜,她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睡时做噩梦,醒了就哭。孟玉成不敢离开她半步。天微微亮时她才因为哭累了,真正的熟睡过去。

孟玉成这才有空上厕所,憋了一个晚上,膀胱都快炸了。从厕所出来,他看到阳台窗外,由远到近白雪皑皑。有几只圆滚滚的黑鸟停在靠窗的树尖,在上面轻盈地蹦跳,树枝上积攒的雪被抖落。

对面两栋居民楼的缝隙处,冒出一丝红光。天晴了。

卧室里传来一声动响,孟玉成赶紧跑过去,孟玉娇翻身弄掉了怀里紧抱的小猪佩奇,孟玉成捡起佩奇重新塞回她怀里。她抓紧佩奇,嘴里小声嘟囔了什么,继续安睡。

早上七点,孟玉成通过公司系统请假,理由严重感冒。没想到李总打来电话询问:“怎么,你感冒啦,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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