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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暗涌(67)

下午五点,飞车赶往机场,安德鲁照例痴心不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的王子,他的最终结论是:执迷不悟也是一种享受。

曼彻斯特已步入湿润的秋季,降温得很厉害,当天还断续下着小雨。在机场休息室喝光了两杯咖啡,浏览了三份报纸,才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出关,往他的方向走过来。

还是那么挺拔干净,中国有个成语“玉树临风”,安德鲁觉得用在艾伦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

皓燃身着浅米色巴宝莉风衣,敞开的襟前露出贴身的烟灰薄羊绒衫,脖子上围着质地绝佳的印度手织围巾,淡褐卡其裤和PRADA懒人鞋。

永远清洁飘逸的黑发在人群中异常醒目,香港的阳光似乎对他特别慷慨,那蜜一般的颜色配合特殊的东方气质,显得格外出尘。

安德鲁没有立即奔上去迎接,而是站在原地隔着距离微笑着欣赏他。

多日不见,皓燃看起来清瘦了些,身形更修长,眼梢处盘踞的忧虑仍未散去,可这一次却有掺入了一些无法调和的强势特质,使熟识他的人都感到,他有了一丝变化,变得锋利沉毅了,那原本安静的轮廓忽然鲜明,有一道锋芒割破平淡的眼波。

还是那个潇洒绝伦的艾伦陈,却多了层厚重的防御,不再单薄和漫不经心,气势逐渐转向雍容,像一只蜕变中的蝶,染着辛辣的毒,只可远观不得近距冒犯,即便那行囊空空如也,步履却依然稳健。

安德鲁鼻子突然发酸,当时的他猛然意识到,艾伦做回他自己了。而作为对方的忠实拥护,最好懂得将偏颇无望的热情慢慢回收,那么日后,尚有一线生机可以成为艾伦陈永远的国际友人。

“我可以拥抱你吗?”安德鲁张开手臂。

皓燃走上前随意地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希望你有整理过我的房间。”

安德鲁立即成苦瓜脸:“你可真不体贴‘男友’啊。”

一坐上车,司机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倾吐起近况,并且兴趣盎然地追问皓燃回到香港后的种种境遇。

说到最后,还不忘自找苦吃地酸溜溜打趣:“又交到几个女朋友?”

“不多。”对付这位精怪的鬼佬,皓燃一向很有办法。

“没想换换口味?”这是安德鲁的惯用诱导手法之一,平日只作玩笑用。

“有试过,不过——对方好像没兴趣了。”

猛地听到这句回应,安德鲁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一紧,转头看向副座上这位同行者的表情,想要窥测他话语中有几分可信度,可在那张平静清淡的脸上,他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乍听之下,有些不经意的言语中却隐隐透着股自嘲味,那眼神贯穿车窗,酝酿着飘渺得略显苦涩的柔情,让安德鲁觉得真假莫辨。

“你——真的有试过?”如果是真的,安德鲁会有撞墙的冲动。

皓燃轻笑一声,眼中的光泽沉淀下来,视线也缓缓投向车窗外。

安德鲁硬是将这口气憋到目的地,也没能探出个所以然。

回到钟爱的仓库公寓,室内的湿气夹着几缕空气清洁剂的味道,将霉味基本抵销了。

离开前在简易家具上盖过的白布现都已经被撤下堆放在一角,一开灯,室内便呈现洁净的光景,此番丰功伟绩明显出自人为。

送走安德鲁,用一个热水澡脱去浑身的疲惫,下意识地翻看行动电话上过去一周的行程纪要,着实有些空茫。

将自己丢进那张刚换过床单的大床,皓燃急于想约束自己的恶劣反弹,就趁这几周,去乡村写生看来是不错的主意。

几乎在返校处理完琐碎手续的第三天,皓燃便听从安德鲁的建议,坐火车前往约克郡,参观明斯特大教堂,在肉铺街的英格兰酒吧享受半日私密而明媚的时光。

偶尔,安德鲁那些有意识的追问闯进脑子里,相关问题就像一面被雨点零星侵蚀过的墙,水渍温润却透着不和谐的冲击,让他已然平静的心境有了那么一丝莫名的迷失。

皓燃快有阵子没有握过画笔了,其实不得不承认,那是长州一夜最直接的反作用力,好似以前掌握一门很熟练自在的趣味,在遭遇一次意外之后被生硬地剥夺了,之后便再没有勇气去轻松尝试。

一开始,皓燃的手指有些不像自己的,与笔杆僵持片刻,才渐渐牵引出深深浅浅的线条。

当笔锋停顿,纸上呈现一抹熟悉的轮廓,像是已经在心底徘徊过很多遍,只是在这一分钟才宁静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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