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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之王(49)

作者: 卞九欢 阅读记录

梁嘉彻底傻了眼。

这就好像是孙悟空和六耳猕猴,各自指着自己说自己便是齐天大圣,他又不是佛祖,他哪儿分得出来。

眼看到了穷途末路,连柳楚兰自己都摇头认输的时候,柳蓝青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通,那头是严达山的声音,问她道:“青青呀,你自己一个人吗?”

柳蓝青看着满屋子的人,打了个手势告别,退了出去,站在走廊里道:“对,一个人呢。严叔叔,怎么啦?”

严达山久久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别告诉你秋姨。”

柳蓝青愣了一下,难道严达山和孔秋吵架了?他们夫妻两个和睦几十年,这是怎么了?

柳蓝青乖乖点头:“好。”

严达山那头正在抽烟,长长吐出一口烟圈后,才说道:“关键在画纸。”

柳蓝青当即就愣住了。

严达山又说道:“我当时在法国就告诉过她,那个李闻不是什么好人,她不信。当时黑色长河的画纸都是我定制的,比一般画纸厚一点,里面有夹层。印着她的签名和指纹,就是为了防李闻那个小人。”

柳蓝青算了一下时间,那早在她出生之前,她一直以为严叔叔和母亲以前从不认识,却不料他们不仅是旧相识,还……

交情这么深。

柳蓝青问到:“你……要自己和她说吗?”

严达山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落魄,说道:“法国闹翻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以后也不要讲的好。黑色长黑来中国展览的时候,我去看过画展,李闻是把她当时的画直接说成了自己的。其实为了保险起见,他那以假乱真的能耐,应该自己再复制一份,做成自己的作品,再拿去给被人夸大。然而他没有,他甚至连临摹都没临摹,这才注定了今日之局。他那剽窃过去的二十几幅画,其中十六幅是我走之前完成的,纸里面都夹着呢。”

柳蓝青挂了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一直以为严叔叔和母亲从未相识,甚至关系不好。

一提到柳楚兰的名字他就会面露嫌恶,即便是两家交际很多,他们之间也从未有过任何交流。

柳蓝青不敢想象,这二十年的时光里,到底有多少次欲言又止,又如何一一沉寂下去;又有多少事情试图询问,却始终从未提起。

她揣着电话,小心翼翼进了屋子,看着一屋子坐着想办法的人,小声说道:“严叔叔说……纸里面夹着你的签名。”

柳楚兰一愣:“纸里面?夹着什么?”

柳蓝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道:“就,柳楚兰1973,还有食指的指纹红印……”

一时间,整个屋子陷入了死寂,人人面面相觑,柳楚兰忽然低头大哭起来,只梁嘉一个不识相,梗着脖子问道:“严叔叔是哪个?”

闹剧这才终结。

再后续的事情柳蓝青也没有过问了,她和梁世离开伦敦,回到了国内。

送柳蓝青回家之前,梁世站在楼下对她说道:“其实我可以为你母亲办一个画展,如果她还愿意画画的话。”

柳蓝青摇了摇头:“她二十年没拿过画笔了,未必肯再画了。”

临走前,梁世又问了一句:“我确认一下,你在伦敦的时候是我女朋友,现在回到国内了还是,对吧?”

柳蓝青差点被他笑死。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梁世这个人也是有那么点幽默细胞的。

柳蓝青拎着行李箱上了楼,梁世本来是想替她拎的,然而他默然良久,发现柳蓝青跟提空盒子似的踩着高跟鞋雀跃着上了楼,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为一个男性劳动力,在女朋友面前实在是没什么劳动力。

他甚至已经预感到以后要是他受到什么伤害,柳蓝青估计能把他一把揽在怀里大叫:谁他妈刚才欺负我男朋友了?

小梁总自尊受到了伤害,难过地坐车走了。

柳蓝青推门进屋,发现肖琴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柳蓝青奇怪地看着她的反应,半晌,才道:“你怎么了?”

肖琴在屋子里一通乱翻,终于翻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来,递给柳蓝青:“……你妈妈寄了封信过来,我保证我没拆开看。”

柳蓝青拿着那个皱巴巴的玩意看了良久,无奈地说道:“你……你确定?送过来就是这么皱的?”

肖琴赶忙一把抢过来,把信封捋了又捋,挠挠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酒喝的时候我就糊糊涂涂的,我昨天喝牛奶把纸给泡了。”

柳蓝青:……

但是她好歹还是拆开了,这封满是发酵牛奶味儿的皱巴巴的信封。

柳蓝青坐在沙发上,把这封被泡了的信看了又看。

柳蓝青一直以为她母亲家里的人早就死光了,可是现在看看,原来不是这样。

柳楚兰出自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祖上是翰林,祖父是非常出名的书法家,而父亲是现在都很有名望的国宝级别的大画家,母亲也是书香世家出身,一代文化传承,可以想见这样一个家族,虽是名望很盛,思想有多么封闭。

柳楚兰画画很有天赋,可惜打小儿对国画没什么兴趣,就喜欢西方油画,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画裸体,那个时候思想还很封闭,她也找不到模特,就照着镜子里的自己画。

她父亲也是有名的画家,对女儿画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很支持,但是却也理解,虽然别人指指点点,他却不说什么,还为孩子的天赋感到高兴。

然而这个孩子的叛逆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柳楚兰十八岁的时候,他在女儿的画室看到一幅画,画是抽象的,但是表达的感情却是——年轻的一代想要自由和发展,就要杀父弑母。

柳楚兰生于七十年代初,这种想法实在是过于叛逆,仿佛是一道十几年后死灰复燃的伤疤,流血流脓,无法愈合。

父女之间吵过几架,矛盾愈演愈烈,柳楚兰闹着要离家出走,彻底寒了父亲的心,就将她赶了出来,甚至从家谱上除了名。

柳楚兰素来是叛逆到了极点的性子,一心要闯出一份事业来打家里人的脸,她年轻的时候在严达山的陪伴下周游列国,两个人相依为命,严达山也是宠溺多过劝诫。

再后来,她就认识了当时还叫李闻的詹姆斯·李。

严达山一直觉得李闻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偏偏他和柳楚兰聊得来,柳楚兰自小是被家里惯坏了的,哪儿见过什么世面人情,一心以为他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知己,甚至信任他胜于严达山。

严达山放弃学业,一路上艰辛地跟着她跑这跑那,钱根本不够用,却从来不告诉她,只让她自由地画画,李闻的事情让两个人第一次吵架,柳楚兰是刀锋一样锋利的性子,半分不肯退让,严达山寒了心,丢下她回了国。

严达山一走,李闻就哄着柳楚兰画更多的画,那十几幅让他一世闻名的画,都是柳楚兰一个多月画出来的,他拿走了这些画,把柳楚兰丢在了异国他乡。

其实严达山一走,柳楚兰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她性格倔强,只等着严达山回来找她,死也不肯对严达山认错,李闻骗走了画走了以后,柳楚兰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人骗了,她在异国一文不名,甚至连过都过不下去了,这才明白过来生活的艰辛,恍然明白过来严达山当时是如何努力地掩饰生活的窘迫,如何费尽千辛万苦才让她在异国随心所欲,她却把这么爱她的人给丢了。

后来她怀孕生孩子期间,李闻又让别人千方百计低价买走过几幅画,这才勉强过了下去,等到女儿出生,她索性丢了画笔,再也不画了。

她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回到了国内,想找到严达山向他道歉,可是却发现那时候的严达山以为柳楚兰再也不会回来了,听了家里的话,娶了孔秋,后来住在一个小城镇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年,本来少年时也是才华横溢满心梦想的人,到头来做了个工厂的工人,成家谋生,和婚前素未谋面的妻子过了一生,还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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