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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随你动(15)

北阳台,陈小田的丈夫给项湛西点了一根烟。

两个男人的胳膊支在护栏上,夜风吹来凉意,又将烟味卷入空中,一起带走。

项湛西两指夹烟,不过意思一下,并不常抽,也没有烟瘾。

陈小田的丈夫也只将烟夹在指尖把玩,一口都没有吸过,人撑在护栏上,垂眸看楼下,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傻笑了一下。

陌生人之间,反而容易交流一些更深入的话题。

陈小田丈夫叹道:“这么多年,没想到她爸妈会自己想通,更没想到他们会主动找过来。”

项湛西:“没想到,不代表不会发生。”

陈小田丈夫:“这几年孩子长大了,偶尔想起来,也后悔当年太冲动。自己做父母,总为孩子想,小田她爸妈何尝不是这样。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就一身胆子和拼劲儿,暗地里怪过小田爸妈,觉得他们看不上我,就因为我出生不好,那就是瞧不起我。现在要我女儿看上和我当年一样的穷小子,我恐怕比小田爸妈当年还着急,非亲手把那小子撕了不可。”

陈小田丈夫打开话匣子,继续道:“当年啊,还是太年轻,要是懂得多,可能早也放手了。毕竟我老婆家庭条件其实很不错,不跟着我,什么苦都不用吃,但没办法,就是不懂。”

项湛西夹着烟,轻轻一抖,橙色的星火在风中一亮,烟灰簌簌飘落,他说:“就算懂,也不会放手。”

陈小田丈夫一愣,忽自嘲笑道:“你说的对。”

沉于爱情,又不甘心,浑身胆色和冲动,懂得再多又如何?

当年难道真的不明白陈小田离家跟着他个穷小子会吃苦吗?

明白的,现实大于一切,陈小田熬过的艰难早就陈列为事实摆在他面前。

可当年满满的 “我会证明”“我会做到”“我会成功”在心中自我浇灌,多年后隔着时光的顿悟感慨,也不过是尘埃落定后不痛不痒的自我悔然罢了,没有任何现实意义。

提到当年,都会后悔,可现实是,在当年,他没有让自己的爱情向任何人低头。

被窥破如此真相,陈小田丈夫并不觉得丢脸,过去已过于,现在才最重要。

他聊完自己,便顺着大家都有的聊天习惯,把话题扯向身边的人。

“看来你很有经验,”又见项湛西服饰考究,想来工作很不错,又是试婚年龄,便问:“结婚了吗?”

项湛西没说话。

那就是没有。

陈小田丈夫指了指屋子里:“和你一起来的,应该不是你女朋友吧。”

项湛西反问:“哪里看出来不是?”

陈小田丈夫一语道破:“很明显,她有点怕你,进屋子之后站得离你最远。”

项湛西倒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听到此话,不知想起什么,鼻腔了嗤出一口气,回道:“是怕我。”

陈小田丈夫又说:“你条件比我强多了,不怕没女朋友没老婆,我当初就是癞□□吃天鹅肉,死不放手,好在现在终于熬出头,不用让老婆继续吃苦。”

项湛西幽幽道:“你谦虚了,我不如你。”

陈小田丈夫有些疑惑。

项湛西手指点了点烟,垂眸,平静道:“一无所有,偏偏心生向往,勇气胆色一个不少,抓在手里始终不放,这些我当年通通没有,除了和你一样一穷二白之外。”

陈小田丈夫没料到竟然遇到过去人生境遇相同的人,听到这番话,下意识宽慰道:“没事儿,”又说:“呃,其实只要对方没结婚,现在你照样还能争取。”

项湛西这时候才将烟触到唇边,眯眼,吸了一口,幽幽道:“不行。”

陈小田丈夫:“怎么会不行?”

项湛西:“因为她讨厌我。”

不但讨厌,而且漠视,更甚至——曾经如厌恶过街老鼠和下水道里的蟑螂那般厌恶他。

如今,还怕他。

第13章

一碗饺子拯救了柯梦之濒临破产的胃。

她最先吃,陈小田还在下第二锅,见她这么快吃完,忙问:“还要吗?”

柯梦之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谢谢,很饱了。是你自己包的吗,很好吃。”

厨房玻璃门拉开一半,陈小田面对灶台,笑道:“瞎包包,以前也不会,生了孩子也不能继续吃外卖,只能自己弄吃的。”

饺子在沸水中上下翻腾,陈小田凝视两秒,忽的转头,说:“柯小姐,真的很谢谢你们。”她听说柯梦之与老两口并不认识,纯属好心伸手帮忙,晚饭都没吃,和那位项先生将两口子送来,还帮忙寻门,这份情谊和帮助,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柯梦之站起来,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先前陈阿姨塞给她的酸奶,走进厨房,摆到料理台上陈小田面前,并没说什么不用客气不麻烦这类的话,而是身在事外,颇为动容道:“这是我下班时候,阿姨递给我的,我还没喝。其实以前每次我和我妈闹不开心,她也给我买酸奶,读书的时候就放我书桌上,后来我念大学,她不在身边,就给我发消息,说给我买酸奶。”

好像酸奶,是唯一的可以表达退步和好的方式。

上一代,经历穷苦而来,女人多麻利彪悍,大约也鲜少有能温柔如水的母亲,她们赚钱养家,洗衣做饭,照顾老人孩子,轮到子女教育,多有失误偏颇。

沟通出错,也从不低头,只在其他方便作为弥补。

陈小田拿起那瓶酸奶,想起自己父母和过往这几年,眼泪便如那沸腾在锅里的水,克制不住就要汹涌而来,忍了又忍,才红着眼眶道:“我妈……”没说出口,扶额低头,咬唇忍泪。

柯梦之不知如何安慰,可见到能回归父母怀抱的陈小田,心中只觉得羡慕——父母、家庭、丈夫、孩子还有家人的爱,陈小田如今都有。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除了债务,至亲唯有不更事的年幼亲弟。

她也不会同陌生人诉说心中埋藏的苦闷,知道倾诉无意,便宽慰道:“好在一切都不晚。”

门外,项湛西并未进来打断,隔着玻璃,他的目光在柯梦之背影上淡淡一番梭巡,撇开眼,面色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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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到十点,孩子和爷爷奶奶初见就玩儿得疯,疯完了,终于沉沉睡下。

陈小田家里倒是大,有客房,但老两口衣物都在酒店,也不方便初次登门就直接住下,坚持要回去。

陈小田安顿好女儿,和丈夫一起送四人出来。

陈小田丈夫去拿车,准备亲自把老人送回酒店,项湛西也一道离开。

知道人翁婿间必然有话说,柯梦之也不好意思蹭车,就说自己打车。

陈阿姨却拉着她,坚持说一起走,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独自走太危险,陈小田也是这个意思。

柯梦之便说不顺路,打车回去还能早点到家,陈小田母女这才没有坚持。

陈小田又拉住柯梦之的手,连连道谢,感激她愿意帮忙,言语间将今天母女父女重逢都归为她的善意帮忙。

两人站在路边,柯梦之拿出手机约车,很快听到一声提示音,知道是约到了车,因与陈小田说话,没低头看屏幕。

不多时,那辆黑色沃尔沃又停到了她身旁。

柯梦之:“……”

陈小田却不知这是网约车,以为项湛西刚好开车送柯梦之,便催她上车,让她早点回家休息,同她道别。

柯梦之心头梗着不顺的气,爬上车,合上车门,和陈家人说再见,车子驶出,这次她没憋着,闷声举起手机,晃了晃,对开车的那人道:“项总,开网约车比上班赚钱吗?”

项湛西又是四个字:“兴趣爱好。”

柯梦之:“……”

这一路只有两个人,不说话,车内就只有沉默的气流。

柯梦之渐感疲惫,挨着头靠,眼睛渐渐睁不开,却始终眯着,人被困意笼罩,但没有真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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