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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100)

不想今日他又命人来报了一回。

“的确多嘴。”她唇边挂着丝笑,大概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也没顾上琢磨伏廷是在忙什么,毕竟手上还在写着协定,分不得心。

待到写完了,秋霜吹干了墨,捧着要走,栖迟又问了句:“商号中可还有其他事?”

她这趟出境许久,自然是要过问的。

秋霜停下来,想了想道:“说起来还真有件事,边境一带的药材价格近来涨的厉害,家主这协定立的也真是时候。”

栖迟听了抬起了眼:“药材涨价?”

“是,”秋霜回:“家主让解九帮着管北地的铺子,边境那些州府的铺子昨日刚报到他这里来的,我们商号里的倒是还压着没跟着一起涨。”

栖迟问:“可知缘由?”

秋霜回忆一下:“说是官府大批收购的缘故,药材一稀缺,卖到百姓手上自然就涨价了。正因如此,才送了消息来,想问其他铺子调一些药材过去呢,都不够卖的了。”

官府出面收购?

又在边境。

栖迟心里回味,忽而想到,伏廷忙到现在还没回来的事,会不会跟这个有关联?

但凡能叫他忙得一夜不归的,通常也不是小事。

比大都护府低一级的瀚海府官署里,几乎整个瀚海府的官员都到齐了。

每个人都穿着齐整的官袍,毕恭毕敬地站在大厅里,面前的大都护却还是晚间出府时新换上的一身便服。

一夜无人合过眼,但谁也瞧不出累。

就算累,也不敢表现出来半分,毕竟眼下情形特殊。

官署多年不曾翻新,大厅也是质朴,并没有多少摆设,两人腰宽的一张长桌摆在当中,四下设座,再无其他装饰。

桌上,摆着几份奏报,一份一份,全摊开着,皆是边境几大州府送来的。

伏廷脸色沉凝,在桌旁缓慢踱步,手里还拿着一份,另一只手按在腰侧。

这是他无意识的一个动作,但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动作不敢作声,因为都知道他腰边是什么地方,那是常配刀剑的位置。

谁都看得出来,边境送来的几封奏报,让他动了沉怒之心。

终于,又走动几步后,他停了下来,手中奏报唰地合上,问:“还有没有新的送到?”

离门最近的是瀚海府长史,正是他昨夜将伏廷请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门外,垂首答:“应是没了。”

“应是?”伏廷冷声。

众人头垂得更低,长史赶紧回:“没了。”

伏廷扫了一眼桌上的奏报,脸色更寒。

出府时他尚且还是轻松的,而此刻,面对这些奏报,心弦绷紧,再不可能轻松的起来。

瀚海府长史便是该在这时候充当智囊的官职,此时其他官员不做声,只能他打头阵,眼下看见大都护脸色,硬着头皮道:“禀大都护,说来各州处置还算稳妥,一有苗头便立即封锁了消息,又由官府出面收购药材医治病患,都是按照大都护以往吩咐好的做的。”

伏廷脸色未见好转:“我没说他们处置得不妥,只问出病患的是不是只有这几州。”

长史抱拳,躬身俯拜:“边境各州之间彼此距离不远,互有通气,一州来报,其余各州若也有此事,绝不敢隐瞒,料想这一夜之间陆续送到的就是全部了。”

意思是出事的也就是桌上摆着的这几州了。

“靠说没有用,”伏廷声虽冷,但很冷静:“我要的是确切消息。”

长史慌忙称是,其他官员也连忙附和,随即分头派人去督促斥候和官驿。

忙碌之时,门外有人小跑了进来。

跑进门的是罗小义,他半夜收到消息跑过来时酒都没醒透,腰带系的都是斜的。

此时酒是彻底醒了。

他进了门来,手里托着一只鸽子,一边跑一只手已在鸽腿上解着,到伏廷跟前时,正好解下鸽腿上的竹管,递过来:“三哥,阿婵传回了消息。”

伏廷按在腰上的手终于放了下来,迅速接过去。

竹管中塞的不是惯常的纸条,而是一截布条,看起来是来自一截衣角,上面写的是暗红色的暗文,应是以枝条蘸着血迹写的,足以看出事出急切。

曹玉林根本来不及寻找纸笔就飞鸽传书而来。

伏廷看完上面的字,脸色一沉,将布条塞给罗小义:“盯着全境,随时回报!”

话未毕,人已疾步出门。

罗小义来不及追他,便展开布条看去。

暗文是伏廷治军后自创的一套传讯方式,为了防范突厥,将军级别及以上与特地训练过的斥候才能看懂,罗小义自然是懂的。

一看完,他已大惊失色,当场就嚷道:“刚才我在外面听见有人说只有那几州中招,谁说的?边境的幽陵也出了这等事了!”

曹玉林传来的消息说,从他们经过的那条捷径上,就出了几户病患。

她的消息,先于幽陵都督一步送到了。

长史顿时噤声不敢多言,想起大都护方才转头就走,没有留下与他算账,又生后怕。

罗小义也知道为什么伏廷走得这么急了,他们一行可是刚从那条捷径返回,这一路都带着他嫂嫂,沿途甚至有时还入过一两户的胡帐里讨过热水来给他嫂嫂喝。

若是其中哪户恰好就得了病症,如今他嫂嫂还有了身子……

这么一想,连他也急起来了,若非伏廷让他盯着消息,他恐怕已经跟上去了。

也难怪伏廷叫他盯着全境,从古叶城里救出的那些人早已各自离去,散入各州,也是自幽陵而散的。

虽然他们被幽陵都督送走时走的是官道,但为防万一,还是需要留心。

好在北地的管控向来是进来容易,出去严格,倒是叫罗小义心中松了不少,否则叫那些人随意散入了中原各处,才是麻烦。

他顾不得多想了,赶紧派人快马去各州询问消息。

都护府里却是风平浪静。

过午后,大夫例行来给栖迟请脉。

栖迟有钱,历来也不会委屈自己,既然有了身孕,该调理调理,该滋补滋补,只要不像新露说得那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是配合的。

大夫每日来请脉过问是必须的,所用一切药材补品也都是顶好的,可以说金贵得就快赛过宫中那些怀了龙嗣的贵人们。

她倚在榻上,由着大夫请完了脉。

一切如常,大夫报完,便要告退。

伏廷陡然自门外走了进来。

他出现得太过突然,高大的一道人影蓦地就现了身,大夫拿着药箱刚站起,吓了一跳。

栖迟也诧异地看了过去。

不是叫人传了话说今日也要忙的么,怎的忽然又回来了?

还没问出来,伏廷眼扫到大夫身上,说了句:“出来。”转头就出了门。

栖迟更觉莫名,就见大夫忙不迭跟着他出去了。

门外,伏廷走至廊柱下,回过头,压着声问:“你确定夫人身体无恙?”

大夫忙道:“已禀告过大都护,夫人的确无恙。”

伏廷站着,唇抿了又抿,才又开口:“下去候命,要随叫随到。”

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他又进了房。

大夫惊愕难言,不明所以,忽而听见外面有仆人在喊:“快,奉大都护令,关闭府门,所有人不得外出!”

……

外面那点动静栖迟也听见了,朝门外看去时,正好伏廷回来。

原本又见,她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是难免又想起了他饮酒后的孟浪,可此时被这些动静一打岔,便忘了。

她也懒得动,就坐在榻上不挪窝,看着他问:“这是怎么了?”

伏廷这趟回府的速度前所未有的迅速,甚至胸膛还在起伏,那是一路快马加鞭所致。

他没急着回话,先将房门合上了,走过来,端着案上的茶盏,灌了口凉水,放下后,一只手撑在案头,眼看过来,才说:“昨夜收到急报,边境几州出了‘赶花热’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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