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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133)

伏廷不咸不淡说:“那我倒是该谢他了。”

栖迟心说你不是没吃味么。

行馆占地极广,堪比一处皇家行宫。

后方有一处极为宽广开阔的平地,平日里是给王公贵族们用以骑射玩乐的地方。

傍晚时分,伏廷从房中出来,前去安排行程,远远自那片场中而过,忽而发现李砚站在那里。

他的手里拿着弓,看来是来这里练箭的,却没有往箭靶处而去,而是站在一棵树前。

伏廷往那里走了两步,忽见李砚身一挺,衣领上多出只手来,这才发现他身前还有个人。

那人自树后而出,是个少年,模样看起来比李砚要大一些,锦袍金冠,嘴巴开合不知在说什么,昂着下巴,虽看不清神情,也看得出倨傲。

伏廷又走近几步,军旅出身,凝神伫立,远处的两人毫无所觉。

他打量一番那少年,不动声色地看着。

那少年不知又说了什么,重重推他一下。

伏廷身后闪出两道近卫的人影,小声问:“大都护,可要出手相助?”

明摆着李砚是被欺负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伏廷看着李砚的模样,说:“拿张弓来。”

李砚站得很稳,似乎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

伏廷看得出来他是在忍,以他现在的身手,要制服这么一个跟他个头差不多的少年很容易,但他始终没动。

忽的,那少年声音大了些,吼了声:“定然是你当初弄得鬼,否则能弄得我们邕王府颜面尽失?我呸!你小子……”

声又低下去,说着又推他,甚至还扬起了手。

那是邕王世子。

就在他手举起来的那刹那,李砚垂着头忽然一下抬了起来。

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两眼冷冷地盯着他。

邕王世子举着手,竟退了一步:“怎么着,翅膀硬了?老子怕你?”

然而最终却也没敢打下去。

李砚一手摸在腰间,忽然抽出了匕首。

邕王世子仓惶后退,一下跌在了地上,连连大喊:“你想干什么?想杀人不成!”

李砚却又将匕首收了回去,走过去扶他:“世子怎么了,为何忽然如此慌张?”

邕王世子推开他的手爬起来,调头就跑远了,头都没敢回。

另一头的伏廷刚接过弓,本还想吓一吓那逞凶的,看到这幕又递了回去。

看来是用不着了。

他看着李砚在那头弯腰捡起了弓,拍了拍衣摆,眼神上下一扫。

以前就觉得这小子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果然,人的血性是要打磨的,如今的李砚已有了几分。

……

栖迟在房中等着,大半个时辰过去,没见伏廷回来,却见李砚回来了。

“姑姑。”

她正抱着占儿在玩,看到他神情,问:“有事?”

他道:“邕王世子也在此落脚。”

她眼神顿时冷了。

李砚忙道:“他只是落脚,据说又是被邕王骂了,打发去别处游学了,明日便不在了。”

栖迟拍着占儿的背,眼盯着他:“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自然是邕王世子数落他的时候自己说的。李砚不想说出先前那档子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找了个理由道:“我远远见着他便打听了一下,放心吧姑姑,他再也欺负不了我了。”

栖迟看他眼神便知道不是骗人,何况他如今身手就算再不济,要对付一个纨绔子弟还不绰绰有余,应当是真话。

李砚打岔,拍着手说:“我来抱抱占儿吧。”

栖迟脸上这才又有了笑意,将占儿交给他。

李砚抱着占儿出了房,栖迟在门边叫人跟着。

占儿与他算亲近,小手扒着他脖子,睁着双咕溜溜的眼睛四下望。

李砚笑着逗他:“怎的又沉了,你吃得也太多了。”

占儿自顾自哼唧两声。

在外面转了好一会儿,天都黑了,小孩子就爱在外溜达,小家伙却是越转越精神了。李砚怕他着凉,还是赶紧抱他回去,再转远了也怕遇着邕王世子。

不过对方向来吃软怕硬,料想见了也不敢露面了。

李砚想想也算吐了一口恶气。

从几间客房外穿过去,刚要转弯,忽然一间客房门开了,两道黑影扑了过来。

天色暗,对方又浑身罩黑,李砚只见到一丝寒白的亮光迎面而至,直指他怀间。

经历过一番突厥人的追杀,立即就认出那是刀刃。

怀里就是占儿,李砚转身就将弟弟护住了。

背上却没落下预料中的痛楚,暗处有人影窜出来,迅速迎上了那几人。

是随行护卫的精锐,原来早在暗处护着。

李砚一时不明情形,趁机抱着占儿就跑走了。

第八十一章

事情发生地出其不意, 且没有太大动静。

然而一旦交了手便惊动了左右, 顷刻间大批披甲执锐的精锐赶来,自园中到廊下, 皆是安北都护府的兵士。

李砚因此得以顺利跑脱,一路奔入了栖迟的房中。

……

“又是一次行刺?”

房中,栖迟紧抱占儿, 看着对面。

李砚跑太急,在对面坐着, 犹自喘息,点头说:“他们好像是冲着占儿来的。”说着又喘口气,端起桌上茶盏喝了口茶汤, 才发现那还是滚热的,被烫了一下,放下, 手指紧紧抓着衣摆。

占儿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哥哥抱着跑了一路还咯咯地笑,以为是在闹着玩儿, 这会儿才在栖迟怀里消停下来了。

栖迟听着外面纷乱的动静,心潮起伏不定, 无意识的, 就将占儿抱得更紧了。

“抓活的。”外面一句冷语, 打断她的思绪。

栖迟抬头,伏廷已经推门而入,身后是一闪而过的几道身影。

他已知道了。

不过走开了一下, 回来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李砚忙站起来:“姑父放心,多亏一早安排了护卫,只虚惊一场。”

伏廷眼扫过他,又看过占儿,发现的确都没有受伤,脸上冷色却没有减少,紧抿着唇不做声。

这种明着伤人的招数在他这里是不奏效的,就算是暗箭,他也做足了防范。

只是没想到在这地界上也能出事。

栖迟看了眼侄子,心疼他受了一惊,说:“叫新露在旁伺候着,你回去好好歇着。”

李砚于是乖巧地出去了。

他走了,伏廷才走过来,拉她到身边:“可有受惊?”

栖迟看一眼占儿:“你看他哪里像受惊的样子。”

“你呢?”

“我更无事,都没亲眼瞧见,如何能被惊到。”

伏廷这才松了手,还没说话,外面脚步声传来,他刚派去的人回来了。

他走了出去。

回来的人报:两个刺客被制住时企图畏罪自尽,死了一个,但另一个被及时挡住了,没死成。

伏廷一只手搭在腰后的刀柄上摩挲:“押起来,等我过去。

众人退去。

栖迟在房中听得一清二楚,手上轻轻拍着占儿。

占儿终于累了,在她肩头歪着小脑袋睡着了。

她将孩子放去床上,出了这事,暂时还不想让他离开眼前。

再回头,伏廷已到身后,房门也合上了。

她小声说:“这情形让我想起了先前那次。”

伏廷看着她:“都护府门前被行刺那次?”

“嗯,就是那次。”

伏廷查过那事,与她想到了一处,看了看她,忽而压低声说:“那次的事我已查明,刺客不是突厥人,而是出自北地的胡民。”

栖迟早怀疑过不是突厥人,真听到这消息却还是不由得一怔:“自己人做的?”

“这要看你如何认定自己人了。”

她若有所思。

“我听说刺客的目标是占儿?”伏廷忽然说。

栖迟回了神:“是。”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刺杀他除了激怒你我,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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