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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62)

觉得大都护无人可配,也将这位夫人算进去了,的确是不讨喜的。

栖迟忽然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也就比我侄子大三岁,”她说:“我看你与看我侄子差不多,还是孩子而已。”

仆固辛云朝场中那少年看了一眼,默默擦了擦脸,将帕子还给了她。

“谢夫人,但我已长大了。”

栖迟接过来:“等你何时想得到一个人时,不用自欺欺人,也不用自卑自谦,那才叫长大了。”

仆固辛云被她戳到了痛处一般,皱眉不语。

栖迟早已猜到了她的那些小心思,毕竟小姑娘的心思也好猜。

她将帕子在袖中一收,说:“只此一次,希望你下次别再落马了。”

仆固辛云脸一僵,没作声。

仿佛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暴露在她眼皮底下了。

栖迟已经转身走了。

临晚,一行就在军中歇下了。

是因为仆固辛云落马,仆固部暂时没离营,拖到此刻,只好歇下了。

仆固京前前后后向伏廷拜谢了好几次,到此时才去陪孙女。

大帐里点上了灯。

栖迟坐着,拿着筷子,细细嚼着眼前一餐普通的军饭。

口味一般,却还有肉,可见伏廷的钱都花在何处了。

吃完了,新露端水过来,她洗漱了,问:“阿砚那边安顿好了?”

新露称是:“秋霜在的,世子今晚要与罗将军住一处,说要讨论习武。”

她点头,想起仆固辛云,说:“你去那小姑娘那里伺候下吧,权当都护府的善待。”

新露领命去了。

栖迟将灯挑亮些,坐去那张旧榻上,看着架上的地图,计算着自己的商队大概走到哪里了。

按照日子来算,应当也快出境了。

伏廷低头入帐,身上只穿了中衣,脸上颈上都有水珠。

栖迟看他是刚洗了澡过来的,不禁看了眼身下的旧榻:“今晚就睡这里?”

伏廷看她端正坐在那里,抹了一下湿漉漉的脖子:“还能睡哪里?”

她低语:“怎会有大都护带着夫人住军中。”

他一笑:“今日便有了。”

说完走过来,坐在榻边解了中衣。

又拿了件干净的换上。

栖迟看见他的肩背,灯火里,露着两道疤,交叉在一起,不禁问:“什么伤的?”

他套了只袖,转头看她:“什么?”

栖迟伸出根手指,点在他背上,顺着疤的纹路滑下去:“我说这个。”

手被他抓住了。

“刀,突厥用的弯刀。”

她心想这么长,这么深,当时得多疼。

他抓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忽而深了。

栖迟被他这般看着,眼神就不自觉游移一下。

他松开了,似好笑:“睡吧。”

接着补一句:“外面会听见。”

她顿时听明白了意思,脸一热,躺去里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修了一下。后半部分改了,因为这个情节跟掉马也没啥直接关系,思考了一下就删了,还不如写个有用的情节呢~

PS:字数也增多了~

希望小可爱们回头重看一眼~——4.3.留

第四十一章

伏廷紧跟着吹了灯躺下。

这张榻旧且窄。

一个人睡着还好, 两个人便有些挤了。

他身高腿长, 只能侧卧。

栖迟背对着他,似窝在了他怀里。

帐外还有隐约的灯火亮, 时不时还有走过夜巡的守军。

她一时睡不着,想着刚见过他身上的伤,问:“你身上还有哪些伤?”

“我以为你早瞧遍了。”他声响在她头顶, 听来又低又沉。

黑暗隐藏了她脸上的微红,她轻声说:“没顾上看。”

他似是笑了一声。

栖迟很少听见他笑, 还有些意外。

紧接着听见他说:“一处飞箭伤,两处刀伤,还有一道在腹侧。”

她接话:“还有你脖上的。”

他顿一下:“嗯。”

“就这样?”她以为他会说详细的。

伏廷回忆起那些伤, 都没多大印象了。

只记得飞箭尖头带钩,取时要先入半寸,才能退出那钩角, 而后从斜向再用力拔出来;刀入三寸, 皮肉外翻。

但这些要在她面前说出来,便像是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炫耀自己有多威武一样, 还有可能会吓着她。

他又嗯一声:“没了。”

栖迟不语了。

男人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她的背靠着他坚实的胸膛, 他甚至一条腿都要压在她身上。

比这更亲密的都经历过了, 最近时他们简直连在一起, 不分彼此。

可眼下只是这样,她竟也能面红耳赤。

她收了神,不想了, 闭上眼。

因在军中,伏廷起得比平常更早。

外面日夜巡守,脚步声不断。

他睁了眼,先看见胸前紧靠的女人。

她睡得安分,这一个姿势几乎一夜没变过,他也像是自后拥着她睡了一整夜。

伏廷一手撑在榻上,无声坐起,看着她的侧脸,散在榻上的青丝,伸手摸了一缕,在指间捻了一下,又放下。

这样,忽然叫他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亲昵。

下了榻,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他便干脆利落地穿戴好了,出了帐门。

一个近卫端着水过来,臂搭布巾。

只在帐外,天还没亮透,仍有凉风,他却已习惯了,挽起袖,抄着冷水洗漱。

拿起小刀刮着下巴时,远处操练声已起。

他手停一下,说了句:“叫他们声小些。”

近卫称是。

“三哥。”

伏廷放下小刀,抹了下下巴,转过头。

罗小义领着仆固京过来了,后面跟着仆固辛云。

“大都护,近来在府上叨扰够了,又来军中叨扰,实在心中有愧。”仆固京见礼道。

仆固辛云跟着他垂下头行礼。

伏廷说:“既如此,料想仆固部也诸事繁忙,你们差不多也该回了。”

罗小义闻言一愣,诧异地看了眼他三哥。

仆固部是有功之部,他三哥一向是很礼待的,还是头一回说这种逐客般的话。

仆固京似也有心要走了,接话说:“大都护说的是,是该回了。”

仆固辛云悄悄抬了下头,看了眼伏廷。

罗小义笑着开口,权当圆场:“下次再来,料想各部中都有新景象了,眼下的确是太忙碌了些。”

仆固辛云忽而小声开口说:“下次再轮到我们仆固部来,至少也得两三年后了。”

“那你就是大姑娘了。”罗小义打趣,顺嘴说了句:“三哥你说是不是?”

伏廷点头:“到时候便可寻个仆固部的勇士了。”

罗小义笑出声来,连仆固京都笑了,一面看了看孙女。

仆固辛云低头无言。

伏廷束着袖口,冲他们一颔首:“军中还有操练,就这样吧。”

说完转身走了。

罗小义这才追上去,小声问:“三哥,我可是听错了?你方才是在逐客不成?”

“不用废话。”

伏廷眼不拙,昨天那马坠的及时,他不是没数。

一个本就没留心过的小姑娘,在他眼里连熟人都算不上,更谈不上计较,只是不喜这种小把戏,早些回去就算了。

也免得再叫李栖迟觉得不好打发。

……

栖迟被新露伺候着梳妆完毕,用了一碗小米淡粥。

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渐渐人声吵了起来,似有行马声。

她捏着帕子拭了拭唇,起身正要出去,迎面撞见伏廷走了进来。

“仆固部的人要走了。”他说。

栖迟意外:“这么快?”

朝外面看了一眼,果然是仆固部的人在牵马。

她心说莫非是昨日一番话说重了,叫人家小姑娘难受了不成。

来者是客,要走了,也不能没有表示。

她说:“那便送送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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