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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68)

栖迟看着他放下碗筷,又看他神色,低低问:“如何?”

伏廷紧抿着唇,喉动了动,脸绷着,有一会儿,才说:“太咸。”

她蹙眉:“不可能。”

她明明看着新露做的,盐倒是她放的,也是按照新露说的放的。

只因寺中贫寒,吃不起精贵的细盐,还是她叫秋霜特地买来的。

她看一眼空碗,又说:“你分明都吃完了。”

是觉得他又是故意的。

伏廷眼转到她脸上,看着她的眉眼,慢慢看到她唇上。

他一手撑在案上,倾身过去,沉声说:“张嘴。”

“嗯?”栖迟看向他。

他另一手捏住她下巴,倏然低下了头,结结实实堵住了她的唇。

栖迟愣住,没料到他忽然就亲了她。

她甚至都快以为他不会亲她了。

唇被迫张开,她碰到了他的舌,竟惊了一下,被他的手牢牢按在颈后,实打实地触上去。

他眼始终睁着,看着她脸,揉着她的唇,磨了一遍。

她被那漆黑的眼盯着,心跳地发麻,喘不过气来。

直到最后,伏廷狠狠地在她唇上含了一口,才放开她:“咸吗?”

她在他眼前喘着气,抿唇,点头:“咸的。”

其实并不确定,似尝到了,又似只缠了他的舌。

他看着她脸,喉结滚动,想笑自己。

故意扛了这么久不亲她,现在,却输在了一碗面上。

外面传来一声呼佛号的声音,似是个年轻的小沙弥,在问:“夫人何在,可要传斋饭来?”

新露回:“稍后吧。”

栖迟才想起,这还是在寺中。

她看了看他,起了身:“我先过去。”

说话时仍有些轻喘。

伏廷只颔首,没说话。

她一手提着衣摆,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头看着他,试探着,轻声唤了句:“三郎?”

伏廷坐着的身形一顿,转头看过来:“你唤我什么?”

她手指撩起耳边发丝,抿了抿微麻的唇,眼垂下,又掀起,落在他身上:“我不能这么叫么?”

伏廷盯着她,喉又一滚,点头:“能。”

自然能。

这名字已多年未有人唤过,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

除她之外,世上好像也没有别人再有资格唤了。

作者有话要说:罗小义:本年度最优秀助攻,舍我其谁?

第四十五章

三月就这么过去了。

清晨, 僧人做早课时, 栖迟起了身。

新露拿着块湿帕子过来,双手递上。

她接了, 擦了擦手指,推开窗,远远看见院墙那几株桃树上, 终于开出了两三朵花来。

视野里忽而多出一双男人的长腿,她转眼看去, 就见伏廷从隔壁走了出来。

他又穿上了那身蟒黑胡服,腰带紧紧束着,一面扎着袖口, 一面朝她看了过来。

接着走近了两步,站到了窗前,眼看着她:“刚起?”

“嗯。”她看着他挡在窗前的胸膛, 又看了看他扎好的那只袖口。

“僧人们都不在, 你还不如多睡片刻。”他说:“无人给你备斋。”

他很少有关心这些小事的时候,栖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笑了下:“无妨,我自己有侍女, 已让秋霜去忙了。”

他一笑, 仿佛觉得自己多说了, 将两只袖口都扎束好了。

栖迟轻轻问:“要出去?”

“今天不用,”伏廷眼睛又落在她身上:“稍后有人要来报事。”

她看他腰上未挂刀剑,也没拿马鞭, 的确不似马上要出去的模样,想了一下有人要来报事的意思,又问:“什么人?”

他也不隐瞒:“那商号里的人。”

栖迟心中一动,已猜到了。

是她吩咐的,来这寺中给伏廷回复,便于她在旁安排。

没料到比她想得还快。

“只为了这个,你都不去军中了?”她问。

伏廷一只手搭在窗沿,似是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就快要碰到她压在窗口的衣裳,他头低了些,说:“这很重要。”

栖迟眼神轻动,看得出来他的意思了。

正站着,秋霜从远处走来,看见大都护在门边站着,愣了一下,走过来,先向对他见了礼,再面朝着栖迟说:“家主,请您移步去用斋。”

伏廷问:“为何不送入房中来。”

“是我不想在房中吃的。”栖迟说着走了出去,对他道:“我先过去,很快就回来。”

说完了,就见伏廷两眼正盯着她。

她忽而觉得这话似是叫他等着她似的,手指捏着裙摆,转过头,小步走了。

秋霜跟着她,转了个弯,在寺院僻静的墙角处,才低低开口:“家主,人已到了,这次是粮铺柜上的亲自来的。”

粮铺就是被烧了半间的那个铺子。

那柜上的当初还在做质库柜上时,栖迟就觉得他办事比较稳妥,才会交给他去整治邕王世子。

自出席过议价之后,伏廷应当是彻底记住他了,召见的文书也是直接送去了他铺中。

上次来大雄宝殿拜佛给秋霜递消息的是另一个柜上,却也是这柜上的托付来的,就是怕叫伏廷认出来,故意找了个生面孔,可见他心思很细。

栖迟听说他本人亲来,也稍稍放了些心。

“人在何处?”

“在大雄宝殿里候着。”秋霜有些担心:“家主,事已至此,到底要不要推辞掉?”

栖迟站在墙根处,细细思索着。

甚至将伏廷的话也从头到尾回味了一遍。

他说:这很重要。

直到真快过了一顿斋饭的时间,她才朝秋霜招一下手。

秋霜正等着,立即附耳过去。

她低低说了几句。

秋霜看了看她脸,略有迟疑,但见她神情镇定,便也不多问了,匆匆转头回大雄宝殿去传话。

……

伏廷仍在禅房外站着,一身军服整理地服帖笔挺。

一个近卫过来报:“禀大都护,人已到了,只因在大雄宝殿里拜了会儿佛,拖延了少许,正要告罪。”

他不想耽搁,说:“直接带来这里。”

近卫退下去领人。

他再抬眼,就见栖迟远远走了回来。

她走近,问他:“有人报事,我可以一并听着么?”

伏廷看得清楚,她说话时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似有些小心思似的。

他连她这些小表情都留心到了,听着她低软的语气,牵了下嘴角:“可以。”

栖迟笑了一下,走回房中,又在那窗口边站着,两只手收在袖中,隔着窗口,远远看见柜上的已被近卫带来。

柜上的很快到了禅房前的台阶下,穿着一袭青布袍子,跪拜见礼。

伏廷看过去,半边身子遮着窗口,问:“如何说?”

柜上的头也不敢抬,搭着手回:“大都护见谅,东家近来四处经商,不慎染病,身体抱恙,正卧病在途中,并不适宜赶路……”

“是么?”他说。

栖迟悄悄看一眼他侧脸。

他目视着柜上的,脸色沉定,看不出喜怒,只一把声音,沉冷了许多:“不知是哪个途中,可要我亲自走一趟。”

柜上的忙拜到底,恭谨道:“不敢,是小的怕说错话,只顾着在腹中措辞,未能及时将话说完,大都护见谅。”

他拜了拜,又连忙接着道:“东家虽身染疾病,接到大都护召见的文书后却是不敢怠慢。尽管落脚处离北地有些路途,仍是匆忙上路,一路换快马,昼夜无休。只是这一通日夜兼程赶路下来,病情又加重了许多,因而特地传信于小的来向大都护请罪,只要大都护肯恕她无状,她便是夜间也要来拜见大都护的。”

话锋一转,这一通话便言辞诚恳,且诚惶诚恐。

栖迟不动声色地听着,皆是按照她所交代的说的。

她知道伏廷不会接受推托之词,故意以退为进,主动抛出万般诚意,也许反而能叫他打消几分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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