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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70)

“不用了,”他收刀入鞘:“我只问这几句。”

他转身出去。

罗小义连忙跟上他。

柜上的良久未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外面马蹄声远去,才敢转头,小声说:“东家,大都护只问了这几句,料想是无事了吧?”

栖迟抱着膝,屈着身子蹲坐在榻下,到此时心口仍在狂跳。

榻上的,是医舍里早已昏迷数日的一个病患。

她自知欲盖弥彰,才特地留了这一手。

没想到,伏廷果然难糊弄。

多亏柜上的及时膝行过来以身挡了一下,否则,她也不确定刚才会不会暴露在他眼前。

“东家?”柜上的又问一声。

“不知。”她轻轻说。

此番她又何尝不是在试他的意图,才会如此小心。

难道他真的就只是为了问这几句话而已?

……

夜色里,伏廷骑马行至半道。

罗小义追上他:“三哥,为何只几句话的功夫你就走了,方才那里面到底是何情形啊?”

伏廷放缓马速,说:“看似一切合理。”

什么叫看似?

罗小义摸不着头脑,啧一声:“那可要我领人暗中守在那医舍周围看看动静?”

他想着反正也是他三哥想要了解那东家底细,这样也干脆直接。

伏廷却说:“不用,那是他自己的地方,又是城外,想回避,多的是办法。”

罗小义问:“那要如何是好?”

伏廷握着缰绳说:“他还有大批商铺在北地。”

作者有话要说:栖迟:我开始感觉到了一丢丢的方张……

伏廷:磨刀。

第四十六章

后半夜, 天还没亮, 一个小沙弥早早将山寺的门打开。

暗暗天光中,新露和秋霜皆身着圆领袍, 做男装打扮,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两队兵身着便服,奉命在寺外日夜换岗巡逻, 巡到此处看到,见怪不怪。

谁都知道那是夫人身边的两个侍女, 寺中清贫,总有她们出去采买的时候,经常如此, 已然习惯。

新露和秋霜就这么离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两个侍女就又回来了。

天仍没亮。

小沙弥又给开了山门,二人低着头入了寺院。

一路脚步轻浅地进了禅房, 怕惊动他人, 连灯也没点,新露摸着黑唤了声:“家主。”

与她一同回来的是栖迟。

只因知晓伏廷安排了人手守护在寺院左右, 她才定好了时辰,叫新露秋霜去接她。

秋霜暂且只能留在寺外, 等到翌日有人进香的时候再一并进来了, 如此才能不引人注意。

栖迟一面解圆领袍一面问:“寺中如何?”

新露低低回话:“如家主所料, 大都护还未回。其余一切如常,无人知道家主出寺,皆以为家主早早睡下了。”

栖迟点头。

新露借着一点稀薄的天光, 走去盆架子那里绞了块湿帕子,走过来往她手里递,小声说:“家主这一夜定然疲惫至极,还是赶紧洗漱一下,歇片刻。”

栖迟的确累了,与伏廷交锋不是易事,简直如履薄冰。

她披着半解的圆领袍,接过帕子,细细擦着脸。

外面隐约有一声马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只在这静谧时刻,才听得分明。

栖迟将帕子递给新露,脱下身上的圆领袍一并给她,说:“快出去吧。”

担心是伏廷已经回来了。

新露抱着她的衣裳,连忙带上门出去了。

栖迟躺去床上,忍不住,又将他先前问的那几句话回味了一遍。

其实她回得都是实话。

十五岁时,为助哥哥还上天家的上贡,被逼无奈走上经商一途,什么可牟利便经营什么,才会有了如今名下这百般的名目。

现在回想,她理应回答地更符合那个捏造的身份才是。

却不知为何,落笔写的几乎都是实话。

窗外忽的一闪,接着一声轰隆巨响,她被惊得回了神,一下坐起了身。

门外两声脚步响,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她坐着,看着走进来的高大身影。

“惊醒了?”伏廷的声音。

他刚才走到门外,听到房里轻响,就过来了。

栖迟没答,问了句:“刚才是雷声?”

“对。”他走到床边来,问了句:“门怎么未闩?”

她低低说:“闩了你也进不来了。”

他语气里似有些笑意:“嗯。”

忽的又是一声惊雷,栖迟耳边都被震得嗡嗡响,忍不住说:“怎会有这么响的雷声。”

“北地的气候就是这样。”伏廷在床沿坐下:“你总不至于还怕打雷。”

“怎么会。”栖迟躺了回去:“我以后便知道了。”

“北地与中原不同之处多得是。”他说:“你以后都会知道。”

“嗯?”栖迟在雷声里没听清,不禁看向他脸。

窗外不过刚有些鱼肚白,逆着光,也看不清他神情。

她的手指搭在床沿,触到什么,摸了摸,才发现摸的是他的手指,接着被他一把抓住。

伏廷抓着她的手,忽而俯下了身,贴在她身前。

栖迟感觉他脸近在咫尺,没来由的,又想起他亲她的时候,没说出话来。

他的脸贴在她颈边,呼吸拂过来,扫在她颈上微微的痒,他忽而问:“你身上怎么像有药味?”

她一怔,一只手搭住他肩,昂起身子,鼻尖往他颈边一贴,说:“好似是你身上的,你去哪里了?”

伏廷脖子被她鼻尖碰到,伸手摸了一下,头更低。

耳中听见呼佛号的声音,是僧人们早起清扫了。

其实那阵味道很淡,确实也分不清是谁身上的了,大约真是他自那医舍里带出来的。

他盯着她朦胧的脸说:“没去哪里。”

那只手还握着她的,她的手也还搭着他的肩。

好一会儿,栖迟拿下了那只手:“可别叫寺院里发现你在我房里。”

他抿了下唇,似笑非笑地松了手:“雷声过去了,接着睡吧。”

说完起身往外走了,合上门时,身影被天光照出来,腰上的刀都还未解。

栖迟看着他离去,躺着,闭上眼。

心口跳得有些急促,是被他的举动弄的,可能也是被眼前这事情忧虑的。

她想,若能就此过去就好了。

……

这一觉,直睡到午时过后才醒。

还是新露觉得她该吃东西了,特地将她叫醒的。

栖迟起身,换了身衣裳,又仔细理了妆发,一如常态。

坐去小案前用斋饭时,她想起了伏廷,捏着筷子,抬头朝隔壁瞄一眼:“他还在休息?”

新露说:“大都护天亮后没多久就又出去了。”

栖迟蹙了眉头,心想他回来的这么晚,却又这么快就又出去,这才休息多久。

莫非又是因为她的商号?

新露在旁站着,朝外看了一眼:“奇怪,香客都往来好几拨了,怎么秋霜还未回来。”

栖迟也朝外看了一眼。

就这功夫,秋霜从门外走了进来。

新露顿时忍不住责备:“怎么才回来?”

秋霜抬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顾不上与她说话,匆匆走到栖迟跟前:“家主,出事了。”

听到“出事”两个字,栖迟的脸色顿时就严肃了:“何事?”

秋霜朝新露递个眼色,让她先将门合上,这才在她身旁跪坐下来,贴耳说了一通——

都护府忽然下令,叫瀚海府城内外,所有鱼形商号家的柜上即刻离开北地。

待商号的商队回来后,出境凭证也要一并交还都护府。

“什么?”栖迟难以置信。

经商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秋霜一脸焦急地说:“奴婢寻了个由头,悄悄去问了罗将军,他说是大都护亲自下的令,连他也不清楚具体缘由,或许是知道也不好说,奴婢只能打听到这些了。”

新露不禁也在栖迟身旁跪坐下来,担忧道:“家主,如此您在北地经营的一切,岂非要受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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