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衡门之下(86)

越是如此,她越是要小心身份。

不论是商队东家,还是大都护夫人,落在他们手里都不会好过。

她提提神,听着那箜篌声,口中低语:“阿婵,你听到了?他们的确是突厥军。”

“我听到了,突厥军……”曹玉林说,声音有些不对。

栖迟本想说杜心奴的拖延是个机会,她们应该早做打算,或许出去后还能将杜心奴一并解救了。

听到她的语气,转头看去,却见她一只手按在胸口,脸色发青,立即伸手去扶:“你怎么了?”

曹玉林缓了缓,才说:“对不住嫂嫂,我旧伤发作了。”

栖迟心沉到了底。

钱没了,还有色,色没了,就只剩一条命。

可她必须得坚持下去。

窗口泛出一丝白时,已不知过去多久。

栖迟陡然惊醒。

她先前一直没有合眼,始终听着远处的箜篌声和欢笑声,却还是撑不住坐着睡了片刻。

现在醒了,是因为忽然察觉箜篌声没了,再细听,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

紧接着,忽然传出几声高昂的突厥语,似在下命令一般。

就连身边坐着没动的曹玉林都抬起了头。

“原来如此。”她说。

栖迟问:“你听出什么了?”

“古叶城早被突厥把控了,”曹玉林低声说:“城里管事的靺鞨人送消息给他们,有人混入了城里,他们现在要去解决那批人了。”

栖迟心说难怪,那早就是联手设好的一个请君入瓮的套等着她来钻了,独眼难怪畏惧成那样。

“也许是三哥来了。”曹玉林几乎是用气息说出的这句。

栖迟心口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窗口望。

门上忽然一声重响,被人推开,一个突厥人用生硬的汉话大喊了一声:“都出来!”

听口气好像还是那个鹰钩鼻。

所有人都不得不起身出去。

栖迟压着情绪,起身时伸手扶住曹玉林:“你好些没有?”

她垂着头,走得还算稳,并未多说:“嫂嫂放心。”

出了屋子是院落,出了院落却是城中的街道。

他们被押来那晚天太黑了,绕了很多路,未曾发现一直就还身在古叶城中。

外面天还不够亮,栖迟悄悄看了看前后,他们是分批被押出来的,前面有一些人已被押着走了,后面还有的没出来,她没能看到杜心奴在何处。

街边,一群人站在那里等着,天光熹微中人影幢幢,看不太分明。

鹰钩鼻领着一群突厥人过去,与那群人交谈了几句,说的竟然是汉话,随即下令上路。

栖迟扶着曹玉林,大概听见了几句。

那群人是靺鞨人,他们等在这里,是要帮着这群突厥兵转移他们。

她眉头皱一下,心说就算伏廷来了,可能也找不到她们了。

如今整座城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要寻机脱逃简直难于登天。

一声呼喝,她回了神。

突厥人已经赶着他们上路了。

……

天色完全亮起前,浩浩荡荡被押着的人已经走到城门口。

鹰钩鼻忽然喊了一声,手一抬,不让走了。

“谁说要出城的?”他用汉话问。

突厥和靺鞨语言不通,靺鞨通汉话,以致于他们反倒要靠汉话来交谈。

一个靺鞨人回答:“去城外找个地方更妥当。”

“不行!”鹰钩鼻警惕地拔出长刀,转头指着所有人:“都蹲下,谁都不准走!”

被抓的几乎全是平民百姓,一见刀便惊叫着蹲下不敢动了。

栖迟也跟着蹲下,看一眼曹玉林,见她好些了,才把手松开了。

鹰钩鼻正指着个靺鞨人下令:“你,去关城门!”

那靺鞨人没动。

鹰钩鼻怒道:“怎么回事?叫你们领头的来说!”

那靺鞨人让开一步,他身后,一个人来走了出来。

栖迟忍耐着听着动静,却没听到说话声,悄悄抬眼,看见走出来的那个靺鞨人高大的身影。

他一身胡服紧束,微低着头,一只手拿着马鞭,缓缓走来时,一下一下地轻敲在腿侧,好似在数着脚步。

她看了一眼,又看一眼,霍然抬头,心口猛烈地跳动起来。

是她看错了?

怎么会,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现身了。

天还没完全亮透,但他已经走近,身形和脸型在她眼里已很清楚。

的确是他,是伏廷。

伏廷停步,低着头,眼盯着她,忽而朝旁一瞥。

栖迟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那里是一匹黑亮的高马。

是他的马。

她眼转回来,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独自逃跑?

那其他人怎么办?

他头更低,下巴紧紧收着,又朝那边看了一眼,唇抿得死死的。

她看明白了,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你干什么!”鹰钩鼻半天没等到话,终于忍不住大步过来。

伏廷转身,迎着他抬起了头。

鹰钩鼻刚要质问,看见他的脸,嫌光不够亮,走近了又看一眼,大惊失色,立即拔刀,口中一串突厥语戛然而断。

伏廷手里的刀已经先一步送了出去。

曹玉林已看明白,低低催促:“嫂嫂快走。”

就是现在,伏廷制造了一个时机。

栖迟握紧手心,起身,跑向那匹马。

伏廷看她上了马,朝曹玉林点了个头,意思是已有安排,借着双方混乱,迅速追上去。

栖迟身前扑来一个突厥兵,下一刻就被一刀解决。

伏廷刀未收,一手拽住缰绳,紧跟着翻身而上,将她一揽,直冲出了城门。

第五十五章

出古叶城近百里, 是一大片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

日光淡薄, 风啸未停,一匹快马跑至, 匆匆勒停。

伏廷腿一跨,下了马,一手提刀, 一手将栖迟挟下来,扣着她手腕往前走。

栖迟还没站稳就被他拽了出去, 脚下急切,几乎要跟不上他的步伐,边走边看着他的后背。

他转着头, 两眼警觉地扫视左右,一言不发。

前方矗立着一片年久失修的佛塔林,塔身已然斑驳, 塔尖许多也已塌了, 脚下一路杂草丛生。

伏廷拽着她走了进去,脚步一停, 回过头,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插, 将她按着靠在一座佛塔上, 手拨正她的脸, 两眼上下扫视她:“你有没有事?可有受伤?”

从一早到现在,足足好几个时辰的奔波,栖迟早已筋疲力尽。

她靠在那里, 轻轻喘着气,摇摇头:“没有,没有伤。”

伏廷抬高她脸,迅速地又看了她两眼,确信没有受伤,从怀里摸出水囊来,用牙咬开,递到她嘴边。

栖迟顾不得饮水,刚平复了些便问:“其他人怎么办,阿婵还在他们手里,还有杜心奴,就是当初那个箜篌女,若不是她,我的名节便保不住了。”

伏廷蓦地笑一声:“名节?命都要没了你还管名节!”

栖迟怔了一怔,这才发现他一张脸紧绷,眉峰压低,似是一直忍到了现在。

她不知他是不是带着气,对着他的脸,没了声。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伏廷盯着她,声沉下去,另一只手还牢牢扣着她手腕。

栖迟低低说:“突厥军。”

他点头,一条腿压着她抵在身前,像是不让她逃一般:“你还敢不告诉我就跑来这境外?”

栖迟身前是他的胸膛,身后是佛塔,无法动弹,只能迎上他的眼:“我也想告诉你,可经商得撇清与都护府的关联,何况当时你我……”

她眼神动了动,在他脸上轻扫而过,没说出来。

彼此心知肚明。

伏廷嘴一抿。

道理他如何不懂,不懂就不会配合着遮掩了她这一个多月以来出府的事实。

可真正事到眼前,他又恨不得早知道。

他咬了咬牙:“只差一步,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上一篇:作精的休夫日常 下一篇: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