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本宫专治各种不服(221)

他做惯这些场面事,因此赵平安一个眼神过来,他就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了。随后还意味深长的看过来,略施一礼。

这是让她进入车架呢,不然百姓们没法起身。

赵平安暗叹一声,可才要弯身进车,就又听到一声叫,“大军来了!”人群也再度骚动。

如果说她出现时,人流好比水流被风波吹动,荡起涟漪,此时就像大风卷起了浪,若非有衙门中人维持着秩序,只怕像是要决堤的江水。

就连赵平安也猛然直起身子,望向不远处。

清晨的阳光似一根根金线,与淡青色的薄雾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给整个东京城都蒙上了一层温柔而甜美的纱幕。

好像,这不是大江的国都,繁华又喧闹的城池,而是一幅名人手下的山水泼墨画。

然,就在这画中,层叠的地平线之上,繁杂的屋宇亭台之间,一队人马慢慢行来。在清脆纷乱却又给人整齐感的马蹄声伴奏之下,缓慢又存在感极强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登时化为金戈铁马之感。

大江军队尚灰。

却因为人群黑压压一片,像是人人着了墨色军装。

领先的,两列百人的小队,军纪严明,军容肃然威武。令人见之,忍不住就要后退、避让,并,摒住了呼吸。

随后,在万人大军的簇拥下,那人单枪匹马出现,身前身后各四名高大的近军随扈。

赵平安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第一次!

生平第一次看到穆远上战场的样子。哪怕这只是在赶赴战场的路上,那气势已经足够震慑众人。

万人,追随于他。

城外,还有更多的军队驻扎着等他。一路西行,会汇聚成数十万大军。

她忽然觉得,她或者不够了解他。

也许,这样才是真正的他,那个铁血的战将,而不是柔情似水的情人。

他的那匹高大的黑马,有个小巧的名字叫芝麻。此时竟也神情肃穆,好像也是一名合格的军人,目不斜视,坚定的向前走着。

他银盔银甲,看不到面上的神色却身姿笔挺坚毅。在他的身后,一面高大的帅旗在猎猎作响,一个大大的穆字,仿佛神灵的印鉴一样飘扬在半空。

赵平安整个人都被震住了,目光只是追随着那亲爱的身影,看着他由远及近,完全不能动弹,不能思想,也不能做出什么。

“祝各位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东京城的百姓们推举出数位耄耋老者,当街一排站定,恭恭敬敬举着一面杂色小旗。

这是大江国的风俗,由东京城每一家的妇人缝上针线,集体制成。有点像百衲衣,代表着吉祥如意,祈愿能够平安归来。

穆远勒马,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干脆利落。

再由他身边一名近卫下马,以同样恭敬的礼仪接过小旗,妥当的收好,并大声道,“多谢各位父老,我们一定保卫疆土,绝不让敌人的铁蹄踏入大江国土半步!”

掷地有声。

欢声雷动。

大军再次前行,两边的百姓送上食物和香包。将士们不伸手也不拒绝,只是目光望着前方,一步步走向城门,任由百姓们往他们挂着,向他们的囊袋中塞着,直到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承载不住太多的期望与祈祷。

赵平安望着这一切,心情激荡,只期待穆远的目光哪怕落到她身上一眼。

看过来!看过来呀,求你看过来。她心里狂热的喊着,咬牙切齿的恳求。

然而穆远却似一尊坐在马上的雕像,神威凛凛,却无一丝眼波向她扫来。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存在。

第274章 那么就走吧

赵平安等到心焦,心凉,甚至绝望。

待到先锋军过去,穆远的马近在咫尺之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也无法维持大长公主的优雅端庄和高贵,直接跳下了马车。

她动作太突然,把打算扶她一把的秋香吓了一跳,也把以保护大长公主为己任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她自己也心情激荡,膝盖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往常这时候,永远有一幅臂膀会捞着她的,不会让她摔到的。

可是今天,没有!

穆远完全没反应似的,还是目视前方,按照机器一般的节奏前行。

没人注意到,他的腮骨鼓动,差点咬碎了牙齿。也没人注意到,他护掌下面的手猛然握紧,差点捏断了马缰。只有芝麻不满的打了个响鼻,感觉到主人的身子一沉,似乎差点飞身下马去接住那道身影,却又强行牢牢坐稳。

那骤然而来的重量,异乎寻常的感情重量芝麻不懂,它那颗巨大的马心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异样害得它马腿一抖,几乎跪了。

作这一匹战马,那真是太丢人了呀。

这个,它是懂的。

于是它又甩了甩蹄子。

而那得得的声音,像是提醒了赵平安似的。她见穆远并不过来,只好快步走过去,直接拦在马前,仰面看他,“穆远……”

穆远终于有了反应,他拉住马,低下头。

那一刻,他仿若不食烟火的神祗,俯视众生。瞬间,他与赵平安的地位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那一个,卑微爱着的,是赵平安。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有些许模糊的快意却又十足的扎心,千疮百孔,心底不管藏着什么东西都漏得快没了,整颗心都空了。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把他的心补起来。

或者再没有了吧?

“大长公主有何吩咐?”他问,坐在马上纹丝不动。

哪怕她是皇族,甚至是皇帝,出行的将军也不必下马行礼。那是国家给予保卫者的最高礼遇和敬意,表示没人能大得过保卫者。

当然,很多情况下在战后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不找个借口杀掉,就是极厚道的了。

武将就好比凶器,对敌时当然越锋利越好。可若收藏起来就有自伤的风险,胆子弱一点的都要毁了这柄利刃了。

前世,她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穆远也打过不少胜仗的,尽管没和大夏正面大范围杠过,而是在朝中翻云覆雨,可是拥有兵权,一呼百应,连文官都被他治服,仍然是她这等没有绝对实力的当权者最害怕的。

想到这儿,她的心顿时就软得一塌糊涂。别说责备,只恨不能死在他的马前以补偿。

凌迟啊!

他为什么要遭遇这些,尽管她仍然不确定是她下令这么做的。

“穆远,你要好好的……然后,回来。”千言万语,这时候都说不出来,只呢喃着最普通,最没营养的话。

“臣必鞠躬尽瘁,誓死保卫大江。”穆远冷冰冰,硬梆梆,“倘若做不到,愿受军法与国法的处置。”上一世是为她死的,这一世也如此便好。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赵平安几乎开口恳求了。

可她敏感的意识到周围蓦然的安静,眼角余光发现全大街的人都在观注着穆远与她。

她心下冰凉,向后退了半步。

她是大江国的大长公主,她是赵氏皇族的一员,她肩上背负着责任,不能像小女儿家那样任性。至少,在公众场合不行。

“遥祝穆大将军一切安好。”她木木的说,放大了音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可这语气,这表情,就像一把刀子,在穆远心上又是重重一戳。

她终究是大长公主啊。

前世,她为的就是保住她皇兄留下的大江国。江山为局,每个人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棋子罢了。哪怕他明面儿上与她为敌,暗中却为她攻城掠地,收复一切,最后还故意卖了破绽给她,她还是要杀他以平朝局。

她心中爱的,恐怕也始终是他三弟吧。

那何苦?何苦今世再来一遭,成为她的绊脚石,到头来让她厌恶的踢开。这还不够,甚至被辗成齑粉才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