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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言喻的忧伤(18)

作者: 星炀 阅读记录

梁袈言坐在办公桌后,另一个意语系的学生迟天漠站在外面,明明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也不知怎么刚才就能让他眼花得觉得两人是凑在了一块儿。

迟天漠转过身来,对他客客气气地叫了声:“许教授好。”

梁袈言的东古语通识是选修课,各系的学生都可能选到,有外系学生出现在这儿并不奇怪。况且迟天漠也算是东古语系办公室里的老熟人,整天没事就往这儿跑,几乎像是梁袈言的小跟班。

“好。”许立群点了个头,终于往里走,状似不经意地问,“上完课了?”

这话也不知问的是谁。迟天漠怔了怔,不知该不该他答,但还是犹犹疑疑地“嗯”了声。

梁袈言倒只专注于面前的电脑屏幕,一声都没吭。

许立群原本是想往自己办公桌走,但走到一半停了下来,笑呵呵慢悠悠地折向了梁袈言的办公桌:“刚才院长叫我上去,是关于你的事。”

梁袈言这才停下手,看向他,又瞥了眼还站着没动的迟天漠,语气很淡:“你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迟天漠看了他一眼,像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抿起了唇,对许立群和梁袈言各点了个头:“许教授、梁教授,我先走了。再见。”

等他出去,许立群走到他刚才站的位置,靠着桌沿,他笑微微地问:“小梁,最近没遇到什么事吧?”

第15章第15章

梁袈言蹙起眉尖,不知道他这是个普通的疑问句,还是话里有话。毕竟刚才他推门进来的时候,迟天漠那反应是有点大。

他光看了许立群一阵,许立群也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他便不怎么当回事地把脸转了回去:“您要有话就直说,我这儿还忙着呢。”

他本科的时候许立群是他的老师,加上觉得许立群这人总喜欢眯着眼看人,故作高深,所以到现在他都习惯对许立群用尊称。

“呵呵,”许立群笑了两声,“小梁,我觉得你最近有事啊。”

梁袈言看着电脑,干自己的活儿:“嗯,怎么说?”

“这个是你吧?”许立群边说边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梁袈言一抬头,许立群的手机正好杵到他眼皮底下。他又皱起眉,垂眼看了看,距离太近,也没看太清,隐约看出是个视频,嘈嘈嚷嚷的。

他把手机接了过来,待到把里面的内容看清楚,脸色腾地就白了。

他那天醉得太厉害,根本对所有事情都毫无印象,连自己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都只有个隐隐约约大致的轮廓。因为他第二天好好地躺在自己床上醒来,衣服没脱,东西没少,除了宿醉头疼,眼睛红肿,喉咙沙哑,他只当自己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

痛陈一切心事,哭得肝肠寸断,这些清醒时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行为,他在梦里统统都做遍,也算一场发泄。

倒是后来遇到楼下保安,得知那晚是个学生把他送回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了些羞赧的感觉,猜到自己恐怕多少是出了些丑了。但事情究竟如何,也没人告诉他。那个送他的学生又一直没再出现,让他有心去解释一二,挽回一点自己为人师表的颜面也无从谈起。

于是这事只好就当它翻了篇,就此作罢。

梁袈言万万没想到,翻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原来在他还是梦里隐隐绰绰的片段,在别人眼里早已是8K高清黑历史。如今把那时那刻的丑态都摆在眼前,昭昭在目,诛人诛心,看得他如芒在背百爪挠心,简直就是被公开处刑。

他白着一张脸,恨不得现在就找条地缝钻进去。

细看是不可能细看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东西。

匆匆扫过上几眼,他只看清自己在那边哭哭唧唧后来还毫无知觉地就瘫倒在地上,旁边有人拍他叫他,周围围了一大圈人,场面闹哄哄,人声乱糟糟……

画面难看至极。他没眼再看下去,别过头,把手机递还给许立群。

“怎么样,是你吧?”许立群拿过手机,笑呵呵地又问了一遍。

梁袈言现在完全没有脸见任何人,悔不当初地低下头,手捂在自己额上,在强烈的羞耻感之下,他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我那天……去……一个婚礼……一个朋友的,喝多了……”

“小梁啊,”他越是这样,许立群就越有兴趣凑上去,摆出一个长辈的样子,“不是我说你,平时你不是看着还挺老实的吗,怎么还有好酒的习惯?这可得注意。这个男人啊,最忌讳的几件事之一,就是贪杯--”

“许教授,我真不是……”梁袈言抬起头,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但很快又想到那些画面。有图有真相,一个视频已足以说明一切。他气短地话说了半句,又住了嘴。

看着一个经常被聂齐铮夸赞是语言天才的人说不出话来,许立群是心情舒畅地乐呵。平时他总没找着机会,这些年光看着这个梁袈言被追捧受器重,明明以前还是他学生,现在意气风发得简直要当他老师!

他可早就准备了一肚子话等着说。

“你是不是现在不也成这样了?”他又把手机朝梁袈言递了递,眼见着梁袈言眼神黯淡下来,越发的无地自容,他心里笑开了花。“所以现在不是追究你是不是的时候,那些都不重要。知道我是怎么看到这个视频的吗?今天院长把我叫上去--”

“院长?!”梁袈言腾地站了起来,满脸惊惶。

是了,刚才许立群就已经说了是从院长那儿下来的--

他赶紧向后退开椅子,急急地往外走,也没再管许立群,嘴里念叨:“我得、我去跟院长解释。”

“哎哎哎--”许立群哪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他话还没说完……

算了,收回试图阻拦的手,看着梁袈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他吊着嘴角又发出两声冷笑。

醉酒的视频终归只会是一时喧嚣而已。梁袈言命好,碰上了热心人给他好端端地送回来了,终归醉成那样也没闹出大事。了不起让院长说两句,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个个拿他当宝,院长说完两句过段时间还是会夸他,不伤筋不动骨,梁袈言的日子还是得这么得意下去。

倒是反观他,在这个鸟不拉屎说出去都没几个人知道的东古语系混了这么多年,即便是混到了博导又如何?风头还不如一个晚辈,好事也一样没捞着,想想就一肚子窝囊气!

许立群就着刚才的姿势,还靠在梁袈言的桌边看着他走的方向,磨牙。

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那个迟天漠跟他……干嘛呢?瞅着尽鬼鬼祟祟的。许立群摸着下巴想了想,暂时没想出个头绪。撇撇嘴,他腆起肚子回自己办公桌。

时间转眼到了十月下旬。

少荆河依旧不紧不慢地忙着,生活貌似回到了正轨。

他跟桑筠筠,也依旧不咸不淡地处着,越处越心惊,越处越像左手拉右手。两人都有觉察,但又都相互隐瞒并以为对方还没发觉。

桑筠筠就不必说了,少荆河则是自我催眠。自从上次因为梁袈言他开始了自我剖析,可是只把自己剖了一半就很快终止了这个危险的行为。

因为他发现,那个崭新的认知始终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一直注视着它,那掉下来是早晚的事。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无视它,忘记它,假装从未见过它。

对男人有了冲动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不同寻常的,但是仔细一想,少荆河又觉得,说不定“不寻常”只是他的一个非常偏颇片面的看法。说不定其他人,这世界上大多数的男人,都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只是因为私隐不宣诸于口,所以大家不约而同都保持了缄默。这才让一件说不定“寻常之极”的事显得“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