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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言喻的忧伤(46)

作者: 星炀 阅读记录

“教授!”少荆河一下单膝跪在了床上,反手拉住了他的手,但因为碰到他手指上散了大半的纱布,手立刻又松了。这一紧一松间,他犹如又按到了不会亮起的电灯开关上,又一次像做错了事一样不知所措:“我--”

“你是来找答案的。那么你喜欢我,不就是你找到的答案吗?”梁袈言微扬起头,对着同样模糊在昏暗中的少荆河露出了一个他看不到的惨淡的微笑,“你这么好,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但是荆河,抱歉我不能回报你同样的感情。三年前你看到的我,正是失恋中的我。我在那场恋爱中付出了远超过自己能承受的代价,从那以后我对‘爱情’这件事产生了恐惧。一想到它,想到那些曾经,我除了悔恨什么也没有。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有一个躯壳,就像行尸走肉。对这样的我付出感情是不值得的。”

“教授……”

“还有,还有一些话,也许我没什么权利说,但……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

梁袈言握紧了他的手,尽管伤处火辣辣地疼,他也像完全感觉不到,只是用力地想要对少荆河说一件重要无比的事。

“也许你不该这么快下决定,这条路……不好走。即便看起来可能会有一些鲜花,得到一点祝福,但更多的是荆棘密布的坎途,绝不会是你想象中的美好。你对于我也并不了解,所以当年和现在,或许都只是因为片面的认识才萌生出了好感,那些好感里其实添加了很多你的自我想象也未可知。再加上当年的意外、三年的空白,你才会把重新跟在我身边视为一个珍贵无比的机会,让我在你眼里成了个更加需要去获得的人。但事实上,你未必真的就像你以为的喜欢我。又或许就算是真的喜欢了我,但这种喜欢也只是被表象欺骗了而已。甚至只是荷尔蒙一时作祟,因为以前没有遇到过,所以才把它和喜欢联系在一起。”

他喋喋不休的说辞反而让少荆河冷静下来了,冷不丁地问:“就像您今晚……”

“是的!”梁袈言脸红地飞快打断他,“对,是的……就是那样。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喝了点酒。”

“您喝酒就这样?”少荆河又问。

“有时……”梁袈言不自在地想结束这个话题,他的重点不是这个。“偶尔……看心情。反正--反正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不要急于下结论,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毕业后去找个好工作,认识更多优秀的人,你会发现现在得出的结论未必就是……”

“教授,你呢?”

梁袈言突然被他打断,一愣:“我什么?”

“你会一直在六楼吗?直到词典编完,直到再之后?”

梁袈言本来以为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会跟自己辩论两句,却没想到少荆河完全不纠结那些,却把话题岔到了他还没想过的事上。

他愣愣地问:“你问这个干嘛?”

少荆河低声说:“我可以去外面找工作,您说的那些我也都听明白了。我明天就去收拾东西离开。但我怕我这一走,想要回去找您的时候又找不到了。”

梁袈言怔怔地看着他,鼻腔里忽然涌上一阵酸楚。这么些年,身边亲近的人越来越少,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冷漠,却忽然冒出个少荆河,不管为了什么,总是有个人记挂着他,他是真没想到。很知足了。

“傻孩子。”梁袈言拍拍他的手笑,很是感动,“你不是有我电话吗?还有微信呢。找不着我你给我打电话呀,我们又不是绝交。”

那些东西……少荆河颇不屑地想,全都是想丢随时都能丢的玩意儿,你要哪天狠下心要和过去一刀两断,直接把我划在了“过去”,偌大个世界我上哪儿找你去?

不过事情现在成了这样,他急也没用,反倒努力耐下了性子:“所以就算我走了,也是可以给您打电话发微信的?”

“当然。”梁袈言让他离开本意是为他好,自然没有要和他断绝来往的意思。况且这才刚刚拒绝了他的表白,后续工作更要以安抚为主。

“当然!”于是梁袈言又拍拍他的手背,“你随时都能给我打电话发微信,除了不在一起工作,我们和平时也差不多。你准备答辩的过程中有什么要我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我记下了。”少荆河松开他的手,重新在床边站好,就像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把眼泪和心伤全都收了起来,把时间拨回到面试时梁袈言第一次认识的少荆河,对他恭谨地微微躬身:“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教授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打赏的同学让你们破费了,所以昨天我都发了个红包,谢谢你们。希望没有遗漏的,我得空再扫一遍,漏了一定补上。

所有来看文还留言的同学我都很感谢!爱你们!

如果有哪个地方看得不清楚不明白,都可以告诉我。我太久没写耽美手生了很多,加上有主观盲区,所以你们不要客气,看不懂就告诉我吧!么么哒!

第37章第37章

袈言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

少荆河走后,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酒劲也过了,便去喝了杯蜂蜜水,又灌了杯热牛奶,洗了个热水澡,给手再上了点药,才重新爬回床上。

他瞪着眼睛望天花板望了好一会儿,倒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实情是他喝醉了,自己叫了辆出租回了家,出租上发生的那些事,少荆河跟他表白什么的……全是酒醉脑热冒出来的幻觉。

他叹了口气,爬起来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就手拿过枕头边的一本书,正是聂齐铮的《东古语通识》。

他随手翻开一页看起来。

早上六点半,梁袈言被生物钟叫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歪在床头,手里依然拿着那本翻开的课本。

三年来久坐办公,他腰已不太好,这么别扭地歪了几个小时,也是很要命。咬着牙扶着腰艰难地爬起来,梁教授依然按部就班地做完了早起的全套步骤。

手已经大好,做事就麻利了许多。

七点十五,他吃完最后一口煎蛋,坐在餐桌前发呆。

尽管勉强睡了一觉,但他丝毫没有神清气爽的感觉。

身上像裹了床湿淋淋的棉被,窒闷沉重,让他几乎不想动。

他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很想就这么继续滚回床上去。三年来,为了不去向行政请假,无论刮风下雨感冒发烧,他没有翘过一天班。哪怕坐在办公室里工作效率低下地捱着,他也必定会去上班。

但今天,他是真的不想去了。而事实上--他觉得--就算一天不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六楼那样的地方,本来平时就很少有人上去。就算上去,也不会去跟他打招呼。他在或不在,谁知道呢?

可是他得去,他撑着桌面叹着气站起来。因为荆河。荆河还得去收拾东西。

梁袈言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但“那个事情”之后,对于学校他自然也有他的情绪。所以尽管住得很近,但依然每天都出门很早。

起初是不想在楼道电梯里碰到其他同事,后来是不想在学校里碰到学生,到现在,甚至连学校里那些一成不变的景物,他也不想再看到了。

他在学校门口找到辆共享单车,飞快地在学校大路上骑起来。

夏日朝阳金灿灿的光线撒在他脸上,校园里绿树成荫,空气怡人,但他只冷淡地戴起口罩,埋头向前冲。掠过路上零星几个早起或刚回校的学生、晨起散步的老教授、学校保安、清洁工……十分钟,到达学院门口。

停好车,他摘下口罩放好,走进空无一人的老楼里。

这个时间,老楼还在沉睡,而他往往就是最早来唤醒它的那个人。

甚至今天他到得比平时还早,七点半不到,他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