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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言喻的忧伤(6)

作者: 星炀 阅读记录

第5章第5章

“可是,”少荆河犹犹豫豫地接话,“梁老师的专业能力确实是业内公认……”

“什么业内?公认什么?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许立群一瞪眼,很生气,眼神几乎称得上恶狠狠,“再说我现在说的是品行,你扯什么专业能力!”

少荆河不作声了。

他一沉默,许立群就感觉又有了底气,再次铿锵有力地低声说:“所以这事儿不行!知道吗?一开始我觉得不合适!特别不合适!”

“可是这也是聂老指定要由梁--”

“啧!”他老抓不住重点,许立群终于被他的不灵光弄得有点失去耐性了,“你哪来那么多‘但是’‘可是’?聂老、聂老当初老糊涂了知道吗!他那时候老年痴呆,记人都记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有多错误。我把梁袈言那些丑事说给他听他也听不明白。校长院长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顺着他,让他老人家安心,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儿--梁袈言拿了鸡毛当令箭,把整个项目都独霸成他一个人的。”

少荆河看似听得认真,却在心里嗤笑。

聂齐铮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让梁袈言一个人编词典;梁袈言再怎么能干,也不会不知道词典不可能全靠他一个人就能编。

所以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分片包干,集合了国内仅有的两大高校东古语系的力量,分成了好几个部分,由不同的人负责。

只不过聂教授是发起人,也是主要编撰人,所以理所当然就担任了主编一职。后来这个职务移交到梁袈言手上,原因无他,确实他就是聂齐铮之后,目前国内的东古语第一人。

况且梁袈言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关起门自己忙自己的。

当初许立群从聂教授那里也分到了部分任务,虽然不是一个完整的大项,但也同样不可或缺。

只不过东古语词典编撰是个要求严谨,能力全面的活计,他上个课还行,编词典就凸显出能力短板,水平太次,错漏太多,很快就被聂教授收回了任务。但即便如此,在聂教授身后,梁袈言也还是给他分派了一些简单的工作。

是他嫌聂齐铮太偏心,聂齐铮死了梁袈言给他派任务就是想骑在他头上,于是借口自己教学任务太重,直接回绝掉了。

他自己不做,当然就更不会拿来给自己的研究生做。

于是梁袈言不得不把应该B大负责的部分全都拿来自己做不说,还得担负起主编的职责,导致就算现在不负责教学,整天也忙得不见天日。

因为他不能跟学生接触,所以这些事许立群以为学生不会知道。

尤其是少荆河这种老实巴交的学生,平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不会多打听那些“不该”打听的。所以他对少荆河一向也很满意。

正好现在少荆河要去参与编词典,虽然一开始他有点不太高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不啻为一个绝妙的时机。

老实巴交的少荆河这会儿终于似乎开了点窍,憨厚发问:“所以……许教授,您的意思是--”

许立群就等着他这句,平时笑眯眯的眼睛顿时凌厉起来,一时间竟显出了几分凛冽的光芒:“小少,你成绩好,专业能力也强,再加上我刚才说的,他喜欢的就是你这类型,所以梁袈言没有理由不招你。”

嗯,行吧,承你吉言。

少荆河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等你进去熟悉了那些过程啊流程啊……总之就是工作都上了手,我们就想办法把梁袈言踢出去!”

少荆河一怔,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眼神深邃起来。

许立群看他不反对,凑过去把声音压得更低:

“你听我的,这事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先不说别的,一本词典的编撰,从根儿上正本清源总是应该。我们系现在只有我和他两个专业教授,他一走,必定就是我做主编。我保证到时候让你做副主编!”

少荆河还是没说话,他观察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神,觉得还是有点捉摸不定。

不过要说他们系的研究生多少都有点书呆子,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个学科。恐怕这人现在一时之间脑筋还没完全转过来,于是他赶紧又加一把柴:“这项目从聂老开始,陆陆续续已经做了有十好几年了,还剩下的能有多少?再说,现在又有国家拨款,还有一些基金会和博物馆的赞助,做好了油水还是不少的。”

像是终于彻底听明白了,少荆河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他一点头,许立群就放心了,立即又拍着他的肩笑起来:“小少,我就一直说你是聪明人。”

许立群刚才听他还提到他家里的情况,于是意识到也许这才是关键。

虽然少荆河家里具体什么状况他不清楚,少荆河自己也很少提,不过他知道少荆河是单亲,父亲在大型国企,职位是技术员还是什么,总之不大起眼。

他的家庭情况调查表上也写得非常简单,虽然没有申请贫困补助,但是许立群看他平时衣着用具都不显眼,也没什么社交娱乐,每天埋头学习,日子过得十分低调安静,大致能猜到他家经济条件应该也就是一般。

何况少荆河明明本科是葡语,突然研究生转来他们这个冷门得都谈不上前途的专业,多半也是冲着那点比其他专业稍高的国家补助。

所以跟现在年轻人扯那么多虚名啊情怀啊都没用,说到底还是得给点实际的。

少荆河点着头,许立群也笑眯眯地点着头,两人四目相对,共同点了一阵头,少荆河停下来:“许教授,我还没确定能拿到那份工作,您这策划提得……怕是有些早了。”

“不早不早。”许立群用力拍着他的肩,满脸堆笑,“我毕竟和梁袈言从师生到同事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说过,无论从专业能力还是个人条件,我都很看好你。所以你就安心回家等他的录用通知吧。”

少荆河故作苦笑:“可是您之前也说,我与梁老师共事风险极高,所以就算--”

“诶!”许立群这会儿很不赞同地打断,“小少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机遇向来与风险并存,你就算不和梁袈言工作,去到别的地方就一定没有风险吗?这世上哪有绝对安全的工作环境?那那么些被女领导骚扰的又上哪儿说理去?”

“噗!”少荆河这下真没忍住。

服气。

如此厚颜无耻,不愧是他的导师。

许立群一番歪理,他不仅没像之前那么较真,反而笑出了声,似乎整个人终于通透了,让许立群对他顿时也颇刮目相看,深觉孺子还是可教的。

“许教授,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做家教去,先走了。”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行,去吧。”

两人就此分手。

少荆河只当花时间听了个笑话,满肚子嗟叹,昂着头扬长而去。许立群也自觉憋屈了这么多年,这会儿终于天时地利人和,曙光就在眼前,心情也分外舒畅。不禁嘴上哼了小曲,腆着肚子慢悠悠晃上了林荫路。

回到家刚进门,少荆河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迟疑片刻,才接起来:“喂,姑母。”

“荆河,”少琳莉温柔地开腔,“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姑母,我就当没有你这个侄子,你爸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少荆河顿在原地:“又怎么了?”

少琳莉用着她那套播音腔,不紧不慢抑扬顿挫:“你既然不打算回家,那就干脆脱离少家好了。反正我们家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记得把房子空出来,我好租出去。”

“我学校一堆事,跟导师做课题,还要写毕业论文,一直在忙,又不是故意不回去。”

“哦?这么说你是有打算要回来的咯?什么时候?几月几号几点?”

“……”

“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