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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103)

作者: 钦点废柴 阅读记录

甘砂神色动容,手指仍做镇定在方向盘上点了点,“你记得我叫甘砂就行。”

皮卡要返回右道,甘砂看了眼后视镜,余光顺便掠到了他,闲闲道:“在鸭场的时候,你为什么没请我吃过烤鸭?”

游征脊背从椅背离开一些,扭头投去困惑的眼神。甘砂并未太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基于对他的了解,脑中补足了他的反应。

“或者啤酒鸭,板栗烧鸭,柠檬鸭,什么鸭都行,只要有鸭肉,”她嘟哝,“你不是开鸭场的吗,怎么不招待点特色的?”

“夏天吃鸭肉也不嫌油腻,”游征恍然而笑,难以想象不久前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你应该秋冬季节来,一天一只鸭,跟坐月子的女人一天一只鸡一样,不出半月,包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他顿了下,后半句故意犹犹豫豫,“不过以你的食量,得一餐一只才行吧。”

甘砂也莞尔,可能另一端的情绪憋太久,简简单单的一个笑点反倒打湿了她的眼角。

“那得你做的才行,戴克做的我不吃。”

游征只是笑笑,敏感避开了承诺。两人关系像久别重逢的旧情人,岁月横在他们脚下,想破冰尴尬去拥抱却又被各自不同的归途拉扯,匆匆打个照面后不得不离开。

敏感话题一概不提,剩下的无营养谈话渐渐耗尽存货。久久沉默却不尴尬的安静过后,游征开始哼起《粉红色的回忆》的调调。

甘砂笑说:“怎么又是这首歌,你听不腻啊。”

仿佛受到鼓舞,游征起先还是哼哼,后面真的唱出来,开始在位置上对着比划起来,安全带反倒成了他的禁锢,浑然忘了自己一身伤,恨不得爬上屋顶狂欢似的。

“喔,夏天夏天悄悄过去依然怀念你,你一言、你一语都叫我回忆,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我又遇见你,总是不能忘记你。”

车厢充斥粉红的音符,仿佛这不是逃命的末路,而是开往神往之地的旅途。过分柔美的声调酥软了她自以为坚硬的铠甲,甘砂确认自己仍在笑,视线却越来越迷蒙。

一曲唱罢,游征轻轻说:“以前的时候,我爸每次哄我妈开心就唱这首歌,我从小耳濡目染,唱功应该是遗传他的吧。”

“那我是第几个听众?”启齿后才回味过来话里酸不溜丢的恶意。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游征说,“开心吗?”

双关的疑问哄得人如舔了一口蜜,甘砂惯有地嘴硬,说:“再唱一遍,我考虑考虑。”

“不唱了。”

“……小气鬼。”

那边回敬,“要不你也来两句?”

甘砂回绝,“我唱歌不好听。”

游征说:“看出来了。”

“……”

恍惚间似乎回到相识最初,两人嘴皮和拳脚上互不相让,可往往游征趁机占了便宜后,势必会让她一招。也许那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出,这人的性格里有天生柔软的一部分,会让他树不起真正的敌人,无法痛下杀手。这种天性有个比较老土又精准的名词,善良。这部分占比太多,人会显得软弱。但甘砂从来不认为游征懦弱,情义于他是把双刃剑,站他这边的会为他冲锋杀敌,与他对立的会伺机利用。

-

黑夜再度降临,皮卡抵达崇旺市地界,不祥的云团也越积越重,往他们头顶倾轧。

原本畅通无阻的县道却聚起长龙,不是车祸即是设卡,无论何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对他们弊大于利。皮卡连续跑了将近二十小时,备用油即将耗尽,整车濒临散架。甘砂虽中途被游征强行架着换位,不眠不休两天应付密集的波澜,他们均有点强弩之末的意味。

“弃车走山路?”甘砂从后视镜确认暂无来车后,向游征征询。

游征一条胳膊扶着驾驶座的靠背,从皮卡的后窗玻璃望去,来时的道路已蒙上一层薄纱似的黑,罩住潜在的巨兽。

“弃吧,”他附和,“不知道小白他们怎么样了,要是不能及时带走AJ……牵扯到人命就麻烦大了……”

“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甘砂一边品咂他的语气词一边后退掉头,“你到底有没把握?”

游征收回胳膊,目光在她侧脸流连片刻,“还能把你一起带走,信不?”

车头已经回到来路方向,甘砂简单把那归类为虚张声势,也不理睬,开始往记忆中合适的弃车地点开去。

皮卡最终被丢弃一条通往一片果园的岔路上,路人一瞧,第一反应该是主人家的拖货用车。

游征通过罗盘与地图确认方位,带着甘砂上山。

此处并非荒山野岭,游征走的都是前人踏出的小路,轻车熟路的像是通往他秘密扎在山中的营寨。甘砂越感微妙,问:“这些不单是本地村民走出来的路吧?”

游征只回头一笑,沉默到了一个山坳才停步示意她往前看。

眼前像是又一片聚落村,灯火莹莹,勾勒出村子的边界,不太大,怕又是一个暗藏玄机的村子。

甘砂回忆地图与他们走过的时间,惊道:“州溪屯?”

借着淡淡月光,甘砂捕捉到游征脸上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没有志在必得的喜悦与激动,反而略显忧愁。

“一个边贸点,与越南只有几百米距离,每天有不少越南人穿过某条没有边防点的山间小路进出,是不是很完美?”

“你的数据是什么时候的?”她问,目光与他眺望的方向不同,仍紧锁在他脸上,似乎想寻找蛛丝马迹的疑点。

“这你得问小白,”游征说,“中国与越南边界线一千四百千里,几年前只确定了陆路边界线,部分地方划分仍不明确,总会有薄弱的突破口。”

“你有 ‘向导’?”

“我不需要向导。”

大言不惭的豪言让甘砂心头快速攒聚起来,她还想问什么,游征已往山下方向走。

他们擦着村子而过,路上仍路过好几个村民,大概除了长居的本村人,其他人难以分辨哪些属于偷渡来□□工的越南人,大概如果有便衣,也会被忽略。

忐忑过了村子,再度抵达崇山峻岭的山脚,游征脚步一顿,回头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甘砂第一反应是望向他肩头后黑魆魆的山,那如同一头蹲伏的怪兽,小路入口便是它张开的巨口。一路过来,她这个“护卫”更像是司机,除了开车,别无建树。使命戛然而止,多少有不真实的太平感。

“你回吧。”他深深望着她,重复道,像一对当地寻常夫妻,做丈夫的只是进山砍柴,不久便会归来,让妻子不必久等。

甘砂钉在原地,拿不准要回哪,也不知如何道别。不止此刻,从与他相识以来,短短一月间总觉如坠梦境,他即将与黑色融为一体,仿佛黑暗也即将把这一个月的经历吞噬,游征这个人不曾存在过,冥冥验证了白俊飞的预言:出了境,他进不来,你出不去。

游征见她久不作答,犹豫回转身,起步上山。

月朗星稀,虫子浅鸣,夜风拂动树冠沙沙作响,极为普通的一个夏夜,属于地下黑拳如火如荼的聚落村,属于鸭子安眠的十里村,同样属于这个边界线上复杂又平凡的州溪屯。

甘砂看着那快要模糊的背影,忽然脑袋过电般,她喊了出来:“游征——”

这一瞬间的战栗,让她分不清他先回头,还是她先叫住了他,她的怀抱刚打开,他便跑过来拥住了她。

他们穿过迷迷黑夜,吻住了彼此。

这个吻像极了他们的初吻,迫不及待又不顾一切,想汲取彼此所有味道,想交换彼此体温,想牢牢与对方镶嵌在一起,永不分离。

但也带上决绝的意味,不像是舔舐,更像啃咬,用痛感深刻最后的记忆。

热吻过后,呼吸交错,甘砂抵着他的额头,眉眼离得近,仿佛一眨眼睫毛就能和他的交缠一起。

她捏着他下巴,惩罚一般,手上用了点劲,嘶哑着问:“你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想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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