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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115)

作者: 钦点废柴 阅读记录

“看她的意思吧。”

金属门打开时,转移床上的人已经闭上双眼,护士看出他们的隐忧,体贴地说:“累了睡着的。”

再剩下的事情只有等待,白俊飞顺便处理了自己的伤口,回去把图图接来,在医院附近租了套三居室,方便照顾甘砂。期间又抽空去了一趟“红厂”,果然那个小助理不知所踪,“红厂”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中,耐人寻味的是有人曾收到过姚仙芝的消息,说外出旅行短时间不会回来。

然后白俊飞又去姚仙芝的快递地址附近转悠,混入遛娃的老人堆里——一般而言小区的八卦这些中老年妇女最敏感——可也没发现会闹得人心惶惶的命案流言。

看来有人故意伪造姚仙芝的失联,把她的死亡掩饰过去了。如果他没猜错,姚仙芝居住的房子也会自动预交一大笔物业费。

其实白俊飞还有更高效和准确的渠道,但此时去找段华池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手头的事忙活完,离甘砂入院已经过去一周,期间做了一次CT和B超。白俊飞看了B超结果单,上面有两张颜色单调的图片,都是一片亮影括出一颗暗色的小豆子。

种子很快就会发芽了。白俊飞想,依然很难将之与一个潜在的小孩联系起来。

图图把图片拿给甘砂看,她只是盯了一小会,像单调的东西没什么趣味似的,又闭上眼。一周来她都是这样的状态,安安静静躺着,看得最多的是天花板,哪怕已经可以轻声说话,也只在每日医生查房时必要回答几句。本来她就属于非争辩时不废话之人,现在无法弹动的默然,反倒比健步如飞时杀伤力更大。

产科医生来问过她这个孩子要不要,她只说了三个字:先留着。

医生劝说,现在的情况不建议留着,风险太大,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小孩。

甘砂还是三个字:我知道。

医生也不能强行做屠夫,大概因为年纪可以当她母亲,以同胞的身份跟她多说了几句,也就作罢。

然而告别的日子比想象中来得快,入院第十天,图图下午照常给甘砂擦身换衣——甘砂意思过请护工,但图图坚持自己来,甘砂也就由她去,只是除了简单的需求沟通,甘砂也不会主动搭理人——裤子上暗红的血迹却吓懵了她,图图确定那是血液,而不是黏稠的经血。

图图的表情和慌慌张张按铃动作都落入甘砂眼里,甘砂一张脸木然如昨,不知还没反应过来或是早做好了逆来顺受的准备。

甘砂再次被推进手术室,清宫。

医生给出的解释很笼统,不能百分百证明拍X光和做CT对此有影响,只能说明母体环境不利于胚胎生长,或者胚胎质量不过关。

当晚陪床,图图要起夜,迷糊中一阵如感冒吸鼻子的窸窣驱散了她所有睡意,她僵着不动,等了好久,待病床上浮起浅匀的呼吸声时,才摸索着下床。

回来后辗转难眠,自打AJ走后,失眠已成常事,只是今晚更甚。当一个人陷入自责与歉疚的漩涡,感知会变得敏感而脆弱,以至把周围一切不如意都追根溯源归到自己身上,负面情绪滚雪球般越来越厚。

图图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小飞哥?”

出事之后,只有白俊飞对她不至于太冷淡,图图对他渐生的依赖性自己也不曾觉察。

很快,手机震了一下。

白俊飞:“怎么了?”

图图方才发觉信息可能给他造成误解,以为这边又出什么意外,懊恼着打扰了他,一时也无事可说,于是回了句“没什么”。

白俊飞读着没头没尾的两条短信,莫名其妙很快又被麻木取代。他和戴克坐在茶几的两端,有一口没一口抽烟喝酒。

甘砂的事意外地让他低落,不亚于AJ离世给他的打击。

看到那颗小豆子时,白俊飞幻想应该会是个美丽的孩子,遗传其父母的优良脾性,但小时候说不定会很调皮。不,没有说不定,按照那两人的性格,那肯定不是个规矩的小家伙。游征和甘砂——特别是甘砂,可能脾气急,容易烦孩子,他猜的——会时不时把小孩轮流塞到他和戴克那,过他们的甜蜜两人世界去。他和戴克可能会被这个捣蛋鬼搞崩溃,誓不成家生子。当然一切建立在他和甘砂顺利完成任务隐退的基础上,甘砂大概会重建洗车店或者调岗,他会继续经营无心插柳开起来的花店,不用再当什么狗屁警察。

虽然那个只认识了十天、没有姓名、样貌未知的小孩跟他无血缘关系,也许是小孩代表着新生希望的潜意识,希望毁灭的过程太过急遽和剧烈,回过神来只留下一记钝痛。

他一个看客尚且如此,小孩的父亲知晓了不知道会怎样。游征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他能为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让步一次,性格里的弱点就会让他重蹈覆辙。白俊飞可以预想,如果第一次的打击是风暴级,那这一次应该是毁灭性的……

他和戴克谁也没有提是否要跟游征透露的事。

除了游征,还有一位成为不可泄露对象,可对方不知从哪收到风声,几天后联系自己,说要安排他和甘砂的会面。

甘砂身体状况已经逐日稳定,不日即可出院,但独自下地活动仍不方便,白俊飞把地点安排在住院楼天台,考虑到夏天气候,时间选在清晨,阳光不至于那么毒辣。

白俊飞支开图图回去给戴克打下手,托甘砂的福,最近伙食有模有样起来,天天鸡汤不断。

甘砂被转移到轮椅上,白俊飞推着她乘电梯上楼。天台上晾晒用的铁丝已经挂满花花绿绿的衣服,看来不少病人家属比他们还来得早占位。

白俊飞推着她转了大半圈,确认无可疑人物后,才往衣物晾晒比较密集的一处去。

水泥栏杆上扎着一人高的防护栏,一个穿枣红色POLO短袖衫的男人背对她站着,两手无所事事背到身后,像个领导体察民情。可甘砂知道,最没有领导样的人,非他莫属。

白俊飞看了眼时间后说:“现在九点,最多半小时,一会她还要回去打点滴。”说罢走出他们的听觉范围,溜达着把风。

甘砂胸前绑着固定带,虽然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罩着看不出,但身体状态一五一十反应在差劲的脸色上,尤其在轮椅上不能动弹的模样,像块借了副人形的朽木,实在难以跟往日的飒爽联系到一块。由是段华池做足了心理建设,转过身看到她那刻,也愣得一时失语。

太阳下甘砂不得不微眯眼睛,扬起下巴嘴硬咕哝:“没死呢,别这样看我。”肺挫伤的影响,她的声音还很轻,气若游丝也显得很无所谓。

段华池说:“你倒是能耐了……”

那双与她相似的眉眼愠色隐现,甘砂仍抱着侥幸道:“什么事?”

那边却好一会才开口,越是沉默,不祥越是压缩得浓重。

“你还记得我以前的话吗,我说过,我一直认为女人不适合上前线。”

不祥到了临界点,甘砂眯起的眼睛显得凌厉起来,哪怕虚弱也不损她眼神的杀伤力。

段华池似乎微不可闻叹了一声,“你从今天开始放假,等新的任务安排。”

甘砂手指颤了颤,问:“怎么回事?”

最艰难的决定已经宣布,段华池索性也不再掩饰失望与怒气,“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行负伤是家常便饭,若是为了那三根骨折的肋骨,段华池大可不会大动肝火。甘砂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但以她对白俊飞的了解,他绝不是大嘴巴的男人。但一个领导因她私生活问题对她进行处罚,未免公私不分,如果他是以另一个神秘的身份说话,甘砂只能啼笑皆非。

她不怒反笑,轻飘飘反诘道:“那你也告诉我,我妈是怎么回事?我是怎么回事?”

段华池浑身一震,这一瞬的表情称得上惊慌失措,他转过那双甘砂研究了千百遍的眼,望向旁边滴水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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