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155)
“好了,这下合她的意思了。”白俊飞一屁股坐回原位,“齐烨要的三样东西,彻底散在三个人手中。所有鸡蛋不放一个篮子,安全系数最高!交个屁易,大家都没诚意,同归于尽算了。”
妻子生死未明,同伴赌气单飞,白俊飞被磨去最后一点好脾气,彻底暴躁起来。
游征陷于相似情绪,顾不上安慰,竭尽全力降火冷静,从最优方面来思考。
“既然如此,我这条烂命不如暂时交往余瑛手中,现在没人反对了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想知道,她的地盘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白俊飞豁然抬眼,眼前这个过分镇定的男人忽然陌让他一凛,也许他通晓游征心思,未出口的部分应该是:一旦救人失败,他所处位置离余瑛最近,正是除去她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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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砂安妥一车“金色太阳”后,只身一人直扑齐家大院。层层通报上去后,齐烨没阻拦她进来,只不过这等待耗时良久,见到人时已近午夜,倒好像对方故意用时间挫磨她。
“我以为在门口处齐先生会一枪毙了我。”依旧是齐烨的书房,屏退了手下的房间只剩孤男寡女,灯光昏晦,危险暗藏。
“我从来不杀勇敢的女人,能从高空中幸存,你算一个人物。”话中听不出褒贬,齐烨泰然如旧,“我倒担心,屋里就我们两个,甘老板会一刀杀了我。”
甘砂半是辩解半是自省道:“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在齐先生的地盘撒野,我还没做好陪葬的准备。”
“哦?”齐烨踱步上前,仿佛当她是一樽新进的花瓶,绕了半圈打量,“这么说你还没放弃杀我?”
“齐先生不也是么?”
齐烨绕完剩下半圈,斟酌后仍摇头,“我一般不会想杀你——除非你和我那同父异母的蠢弟弟在一起的时候,我真是恨不得——”
坦然相告让甘砂略为愕然,以致险些没避过齐烨的偷袭,他伸出手指要揩她的脸颊。失手后对方也不见半分恼意,点点自己相同的地方,“头发。”
甘砂不得不拭了一下,果然一线发丝贴在面颊,许是一路匆匆,她没怎么在意。
气氛在尴尬里沉了一瞬,齐烨守礼地收回手,继续风轻云淡:“无论你想找什么,我这里没有你希望的东西。”
甘砂伺机道:“也许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如同多年前她丢出一块金砖一般,再扬手时,甘砂手中多了一小袋白色粉末。
“齐先生觉得如何?”
塑封袋只是在齐烨眼前一晃,又好生生收进她掌中,齐烨的手僵在半空,变成在她门面上虚点。
大鱼意欲咬钩,甘砂稍稍舒了口气,“据我所知,齐先生是不沾这玩意的吧?如果信不过我,可以让手下来试试。”
齐烨不置一词,笑着坐回大班桌后面,甘砂眼看刚刚燃起的期望摇摇欲坠。
“有点意思,这表明,余瑛那一吨‘金色太阳’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有没有一吨不晓得,余瑛带了多少出来,我就劫了多少回去。”
齐烨哂笑,双手交握,互相摩挲拇指关节,“你倒说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舍得抛下我那蠢弟弟,三更半夜来跟我谈判。”
一声声强调的讽刺加在她心头,如同将她丢进刀林中□□,反射性要收紧的拳头顷刻又恢复伪装,只僵硬地抽了抽。
“我的妹妹被余瑛绑走了。”
“哦?”好奇的语调辨不出真伪,男人像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风闻。
“但不久前这个罪魁祸首反过来提出要合作。”甘砂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图图是最容易突破的环节,余瑛想通过她来牵制游征,迫使游征合作,以换出她的宝贝儿子。”
齐烨颔首思忖,像习惯性动作,并未表态,“若是这样,你更应该待在我的蠢弟弟身边,你如今反倒来找我,岂不是弃你妹妹的安危不顾。”
甘砂近了一步,倚在大班桌边,望了眼如豆灯盏,似怅惘回过神:“齐先生可真不留情面,非要我把最难堪的说出来。图图是我妹妹不错,可是我们之间横着一条人命,关系早不如前。至于游征,齐先生比我更清楚他和余瑛的纠葛,不是么?”
齐烨哈哈而笑,仿佛话语中存在某个荒唐的漏洞。
“有意思。昔日夫妻为了救子破镜重圆,新人反倒跑到我这里诉苦。”
有大班桌挡着,甘砂终是忍不住攥了攥拳头,把怒气悉数释放到泛白的关节。
齐烨起身,缓缓多踱回她身旁,气息几乎呵在她耳旁,“甘老板不是灾民,齐家可不会平白无故庇护一个闲人。”
甘砂不着痕迹挪了一个身位,正面提防他:“‘金色太阳’是你的,事成之后。”
那边也步步紧逼,倾身向前,“‘金色太阳’怎么有甘老板一半耀眼?”
闪避及时,发尾还是从齐烨指尖滑过,甘砂正色道:“贱命一条,能为齐先生鞍前马后是我的荣幸。”
手指留恋般捻了下,齐烨没有再逼近,“也许你不必如此操劳。”
甘砂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故意留取表面意思,“余瑛一日不除,我一日寝食难安。齐先生倒教教我偷懒放松的方法?”
齐烨笑了下,补充:“还有我那蠢弟弟。”
甘砂故作罔闻,继续抛出第二件诱饵,“除了‘金色太阳’之外,或许我能带齐先生一举击溃余瑛老巢。”
余瑛行踪不明,“金色太阳”的暗地工厂更神秘莫测,如能直捣黄龙,可谓事半功倍。
那双常年不透心事的长眸泛起涟漪,甘砂觉得差不多了,道了晚安,径自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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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后,书房又多了一人,与刚才女人的旖旎不同,这位一身飒爽打扮,尤其一丝不苟的短发,鬓角修出直角近乎完美。
“齐先生相信狗嘴里能吐得出象牙?”
金莉走到齐烨身边,从窗户确认人已往大门方向去。多年前那人也是这般风风火火宣称自立门户,齐烨不但无半句怨言,反倒好生提携,恰逢她错□□杀姚仙芝,被缴回大权,两厢对比,仇怨难平。出口才觉后悔,金莉平时跟底下男人打交道多,言语粗鲁惯了,刚才一时火急,没来得及改口。好在齐烨并未介意。
“是狗是狐狸一时还难说,既然是猎物自投罗网,彼弱我强,没什么好担心的。”
齐烨目光仍未收回,似乎能从远处的黑黢黢里辨出那么身影。
金莉也往黑暗中瞪了一眼,仿佛那也藏着讨厌的女人,“齐先生就不担心她故意来探底?只凭她的一面之词,难以确定和游征白俊飞两人彻底反目。”
齐烨笑了声,终于离开窗口,自在地说:“你只看到她来探底,可我却觉得,就算她手中没有‘金色太阳’,又何尝不是一个潜在的人质?”
金莉一愣,嗓子眼那块石子猛地被拔开,顿时畅快许多。
“齐先生说的是,是我浅薄了。”
可下一瞬,滞涩复又填堵了胸口。
齐烨说:“留她一条命,要杀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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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变的风波很快给黑夜掩盖,一大清早,小院又迎来新的客人。
白俊飞从监控瞄了一眼,半是疑惑半是惊喜跑下楼,顺便叫醒了游征。两人一块迎客入门。
焦青山大大咧咧走了进来,左右四顾,手中提着一只沾灰的旅行袋。
“就你俩个吗?怎么连个人声也没有?我还怕找错地方了呢,刀姐不耐烦,电话里我差点没听清。”
游征不答反问:“你被女人赶出来了?”
“说什么屁话,你以为我像你!”焦青山回头瞪他一眼,自顾自打量院子,“上次没来得及说,他娘的你小子真是有点本事,地方这么大,养支足球队也不成问题。”
游征说:“乡下地不值钱。再说我也又不像你一样到处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