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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66)

作者: 钦点废柴 阅读记录

甘砂嗯了声。

“你和你爸去哪了?”

她愣了下,心有微妙,以往她都是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从未有过设身处地想,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好像这是一片空白。

“在、上学吧,那时候得到学校午休的。”甘砂说,“我爸应该也在上班。”

“是吗?”游征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甘砂回答方式让他起疑,“你弟弟几月份生的?”

甘砂试图弥补那片空白,不知不觉跟着游征的思路走。

“十二月底。”甘砂肯定地说,她妈妈失踪后,她在父母房间寻找线索时翻到他们俩的出生证明,她没记错。

“你说你弟刚会爬,那就估摸八个月大吧,那时候应该是第二年的八月,还在放暑假……”

甘砂手一抖,云吞从瓷勺滑回汤水里,溅出几颗水珠。

游征注意到她色变,挪开眼,似乎不想再为难她。

“我只是……随口一说……也许,已经是九月开学了。”

甘砂把勺子搁回碗里,彻底丧失食欲。她轻轻摇头,“我一直没拐过盲点,我妈是老师,我和她的假期同步。如果是暑假,我应该也在家里;如果开学,她应该没空照看小孩……”

游征也没想到歪打正着,沉思片刻,说:“那就是,你记错了?”

“不知道……”

游征指指自己脑袋,“受伤失忆了?”

听起来挺荒诞的假设,甘砂后颈冒冷汗,她头疼一般,手掌在右鬓角抹了一把。

以前一直觉得那段记忆奇怪,如今才被点醒,原来她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好像那是别人告诉她的故事,她没有任何参与感。

没再回答,她端着碗把剩下的云吞倒掉,在洗碗池边刷洗。反反复复,里里外外,动作有些歇斯底里。眼看要把碗给刷破似的,忽然右小臂被人钳制,游征不知几时来到她身旁,捉住了她。

“我说服AJ跟你去做个鉴定吧。”游征一锤定音。

甘砂顺着他青筋凸显的手背,沿着手臂看向他的眼睛,眼眸晶黑,如湿润的夜,他的温柔包容了她的失措,她手臂镇静下来,点了点头。

*

AJ在甘砂没起床前出了门,牵着阿尔法瞎逛。在乡下家犬很少拴绳子,撒开脚丫漫山遍野跑,但田园犬居多,大多走丢就沦为盘中餐,阿尔法作为村里罕见的黑背,自然受保护起来,通常只在鸭场下面溜达,追猎鸭子。保险起见,AJ系上牵引绳。

一路往村门方向,晃荡到糖厂门口。阿尔法似乎有所记忆,□□急促,伸出舌头拼命哈拉,使劲想往门里面钻。

糖厂似乎规模不小,褐色铁门上半部分是栅栏,下半部分焊了铁皮,富有年代感。右侧老旧的“十里村糖厂”牌匾像是计划经济时代遗留品。

铁门又开小门,门上有个十来厘米见宽的小口,相当于猫眼,不过是双向的。

AJ拦不住阿尔法,索性由它吠着。他凑近方口往里瞧,院子中央空荡荡,昨晚那辆卡车不知所踪。

门卫室在左边,一栋像是厂房的五层建筑伫立在右边,中间道路往前延伸拐弯,不知哪是尽头。

AJ从左到右,看得投入,脸几乎塞进方口里,方口高度比他矮,他得扎着马步。

再从右返回来,一双眼睛毫无预兆闯入眼帘,眼角皱纹密集,两颗眼珠如从老树疙瘩里挤出来,可怖至极。

AJ惊叫,踉跄后退。阿尔法似有所觉,更加暴躁起来。

铁门上的小门被拉开,那双眼睛的主人出现门后,咧嘴一笑,金牙耀眼。正是昨晚恶言驱赶那位,但此时态度大转,一脸假笑:“小兄弟,又来找什么啊?”

阿尔法先行表态,朝他猛吠。

AJ弯腰抚摸它后颈,但无济于事。

金牙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抖出两支,往他眼底递了递。

AJ犹豫没伸手。

金牙嘴一歪,笑容嘲讽:“还是不是男人,连烟都不抽?”

AJ:“……”

激将法对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尤为奏效,AJ最终接过烟,谦恭地颔首。

金牙咬上烟,掬起手护火点燃,把打火机递给他。

AJ这回没磨蹭,接过打火机。牵引绳系在手上,阿尔法一直拽他,火苗数次没命中烟头,AJ费了点功夫才点燃。

烟的味道有点苦涩,跟以往他抽的不太一样,入口不久,有点犯晕、恶心。AJ眉头不由蹙起。

金牙娴熟地吸着烟,眯眼瞧他表情,戏谑道:“小兄弟,不会是第一回抽烟吧。”

“哪有——”AJ逞强地猛吸一口,不适感更强烈了,于是夹在手里,没再喂进嘴。拿烟的手往院子里点了点,问:“这里面还开工的啊?”

金牙啊了一声,说:“不开工我们吃什么呢。”

AJ说:“也是。”

金牙低头瞥了阿尔法一眼,“你这狗不太听话,揍一顿、饿一餐就好了。”

“还好吧。”

阿尔法开始撕咬他的裤子,AJ无奈,只好告退:“先走了,它呆不住。”

金牙意味不明地呵呵笑。

AJ拽着阿尔法离开糖厂,大概出了十来米,回头,金牙还在原处目送他。AJ一哆嗦,直到转过弯,才把烟头丢地碾灭,深深吸气,往家里走。

院子里空无一人,让阿尔法自由后,AJ就近坐到那张躺椅上,浑身发软,像低血糖反应。

“AJ?”

有人叫他,AJ听觉从耳鸣里渐渐恢复,视线也从晦暗变回清明。游征站到了他跟前。

游征弓身瞧他脸色,“你咋了?”

AJ扭头躲开,一抹额,指腹沾满凉汗,他心虚地说:“有点低血糖。”

游征让他等等,返回厨房端出一杯温糖水,命令他喝下。片刻后,问:“好点了吗?”

AJ点点他,紧紧捏着杯子。

“哥,你找我有事?”

游征提起做亲缘鉴定的事,劝说:“仇家说不定几时杀到门口,趁还有时间,抽空去做了吧。拖得越久越煎熬,帮她了却一桩心事也好。”

他已做好AJ拒绝的准备,精心备足游说台词,哪料到对方机械点点头,说:“好。”

游征愣了愣,“你同意了?”

AJ虚弱地笑笑,“就是验个DNA而已,又不是放血割肉。”

他的干脆里透着怪异,究竟哪里出了偏差,游征百思不得其解。但好歹AJ同意,他也算完成任务,很快把那抹疑云拂开了。

*

甘砂一向速战速决,立刻约了下午检测。午饭过后,驱车和AJ一块返回城区。AJ不知道是激动或紧张,午饭没什么胃口。

一路无话,来到一个遗传医学鉴定机构。

表明来意后填表,工作人员来提取他们的唾液。采集棒在口腔刮擦,不到一分钟完成全过程。结果报告十个工作日后出来,甘砂选择邮递方式,地址写了游征家。

即将离开前,甘砂看向AJ,本想叫他在外面等下她,嘴巴动了动,终究没迈出生分的一步。

“请问,如果检测人无法亲自到场,直接把样本送来可以么?”

AJ闻言愣了愣。

工作人员把采集棒收整好,耐心地说:“可以啊,只要保证上面含有检测人的DNA就可以,血液啊、唾液、带毛囊的头发都可以。”

“好的,谢谢。”

甘砂示意AJ,两人一块离开鉴定机构。

AJ出奇的沉默,也许是即将形成的新关系让他局促不安,这个大男孩脸上第一次有了复杂的表情。

返程赶上晚高峰期,红灯特别磨人,甘砂食指不耐烦地敲击方向盘。

“咳——”

有人下意识清了清嗓子。

甘砂扭头,冲着副驾座:“嗯?”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甘砂稍一愣怔,浅笑:“承允,承诺的承,允许的允。”

“甘承允?”

“章,立早章。我随母姓,弟弟随父姓。”

“哦……”AJ品咂着,先是手肘搭着窗沿,又不适地放下,欠身挑整坐姿,像虱子上身的猴子,坐立不安。最后看向甘砂,丧气道:“有点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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