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70)
段华池佯装嫌弃,“你还是说吧,我受不了你这啰嗦的说话方式。”
甘砂忍俊不禁,想起要问的东西,又敛起笑,一本正经起来。
“池叔,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呢?好像听说,别人也给你介绍过不少人吧,您都看不上……”
听起来有几分悲凉,段华池愣了愣。
以前甘砂他们而拐弯抹角刺探过,段华池不恼反笑,托词说你们这群崽子都没安定,我怎么能成家。
气氛沉默得稍显怪异,然话已出口,无法收回。甘砂琢磨要不要弃权补救时,段华池开口了。
“年轻时候犯错的代价。”
甘砂豁然抬眼,“欠风流债了?”
“你还别说,我年轻时候还挺招姑娘喜欢的呢。”段华池说,“不过啊,再风流又怎样,还不是得孤独终老。”
段华池成功转移话题,甘砂轻轻叹息,觉察到他的抗拒,已无法再深入挖掘。
段华池低头瞄了眼手机,匆忙抿一口茶,“‘家里’有事,先走一步。”他提起手提包,路过甘砂时拍拍她肩头,“生日快乐。”
甘砂嗯了声,让他走好。他们每次匆匆见面,已经习惯对方忽然告退。
等门在背后关上,她才立马起身,从自己包里掏出两根带试管的采集棒,走到段华池的座位边,拿起他的杯子在杯沿擦拭。
一切妥当后,甘砂收好两根试管,驱车离开。
*
回到鸭场已是晚上八点。
车停门边,没人来开门。甘砂熄火下车,推了推铁门,竟然没锁。
两扇门吱呀着往两边敞开,整个院子只留着屋角灯,楼房黑魆魆的窗口像魔鬼洞开的眼。
甘砂心头一咯噔,匆忙往屋里跑去。没敢立即冲进门,在门边候了一小会,敌暗我明,她拔出弹簧*刀严阵以待,似无异动后,才举刀进入玄关。
嚓——
客厅里细微声起,亮起一舌火苗,接着火苗一下一下点动,一共亮起六根蜡烛。围坐在蛋糕边的面孔也浮现在细弱的烛光里。
有个温润的男声起头,唱起“祝你生日快乐”,其他人跟上,合唱起来,轻轻柔柔,祥和又温暖。
甘砂很久没有过如此富有仪式感的瞬间,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愣愣看着对岸的光亮,手臂垂落,一时忘了收刀。
直到歌曲终了,偌大的客厅只剩暗淡橘光与安静,才有人温柔催促她:“愣着干啥,过来吹蜡烛呀!”
☆、第四十三章
甘砂麻利收刀,屋里的昏暗掩饰了她的小动作。她走近茶几,这五人的座位也有点讲究,AJ和戴克分坐两张单人沙发,白俊飞就地倚坐AJ那张的扶手,图图和游征分坐三人沙发的两端,中间正对蛋糕的C位显然留给她。
图图欠身拉她落座。甘砂对这种讲究的仪式有点迟钝,盯着火苗发呆片刻。
“吹蜡烛?”她扭头朝游征确认,那边点头后,她俯身一口气吹灭。
客厅陷入黑暗中,身旁人开口:“许愿了?”
“……嗯。”甘砂在心里匆忙补上,“还挺虔诚的呢。”
“原来今天是你生日,要不是图图偷偷摸摸想去买蛋糕,我们都要给你省略了。”
“我没过生日的习惯……”
“过多几次就习惯了。”
白俊飞摸黑开灯,吊灯恢复光亮,蛋糕形状也清晰展露出来。
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手指饼干栅栏一样围着蛋糕,外围裱一圈奶油,中间铺满香味四溢的芒果,中间点缀一颗草莓。款式简约,分量十足。
“老克做的,怎样?这芒果也是他种的呢,就围墙旁那些。”
甘砂不知怎地坐得比较靠近游征这边,他略一打开腿,膝盖就蹭上她的。
甘砂过电般缩了腿,手掌无意识抚摸被触碰的膝头,看向戴克的眼神称得上惊艳,“你连蛋糕也会做啊,太厉害了!”
戴克谦虚一笑,“时间太赶,做不出复杂的样式,凑合凑合吧。”
图图接茬,道:“很好吃的!我帮忙时候 ‘偷吃’了点蛋糕底,软软的,鸡蛋味很香呢。”
AJ也举手发言,说:“鸡蛋是我去鸡舍捡的。”
白俊飞笑笑,“我也帮忙了,芒果我削的。”
甘砂望向没发言那位,目标人物受到众人目光洗礼,有幸灾乐祸,有坐等好戏,也有随大流默默关注。
游征只得说:“好吧,我就插了个蜡烛。”
甘砂边拔蜡烛边揶揄:“这蜡烛太少了,谢谢你手下留情。”
“是么。”游征说,“我觉得应该再拔掉三根。”
甘砂瞪了她一眼,拿过蛋糕刀开始切块。
第一块递给大厨师戴克,“辛苦你了,谢谢。”然后是白俊飞和图图。递给AJ时,他低头敛眉,双手接过:“谢谢……姐……”
自从挑破关系后,AJ对这个称呼情怯起来。以前他一口一个姐,叫得亲切响亮,甘砂浑不在意,等他沉默时,才怅然若失,如今也竟然像如获至宝。
甘砂忽然食指从蛋糕刀上刮了一点奶油,出其不意地点在AJ的鼻尖上。
AJ吓得脑袋一缩,诧异地想看清自己鼻尖,都快盯成了斗鸡眼。愣头愣脑的,逗得大家哈哈笑。
AJ一手小心托着蛋糕,一手抽过纸巾把奶油揩去,嘀咕:“你们整天欺负我……”
刚擦干净,旁边一只邪恶的手伸来,又在他脸颊抹上厚重的两道。
白俊飞两根罩着奶油帽的手指比出剪刀手,挑衅地张合两下。
AJ怪叫一声,跳起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浪费克叔辛辛苦苦打的奶油……”
戴克耸耸肩,“我无所谓。”
“……”
白俊飞哈哈笑,“你不浪费你吃掉呀。”
“我不理你!”AJ一屁股坐回沙发,低头对付蛋糕,挖起一大块送嘴里,嘴角却是情不自禁上扬,那两道奶油也调皮地弯了弯。
甘砂心头释然,最后递给身旁的游征,警告道:“你可别往我脸上抹。”
“我不抹。”游征接过蛋糕,倏地凑到她耳边悄声吐出后半句,“抹了我给你吃掉行吧?”
甘砂耳朵烧热,也分不清温度来自他的气息,还是自己的血液。她虎着脸,手背打了下他膝侧,“这腿不想要了?”
刀尖带蜜的威胁似乎让他很受用,游征笑着挑起一叉子奶油,慢吞吞送进嘴。
AJ倏然欠身跟白俊飞咬耳朵,白俊飞也给他膝侧一掌,扭捏又娇羞道:“讨厌。”
——明摆着把甘砂和游征的戏重演一遍。
甘砂:“……”
游征:“……”
连戴克也露出会心的笑。
AJ故作严肃,道:“吃蛋糕,吃蛋糕,这蛋糕真好吃,芒果甜呐。”
唯一一直在专心吃的,大概只有图图了。
游征让戴克开一瓶葡萄酒,甘砂多留意一眼,包装上判断应该跟昨晚的同一批,当下心情有点复杂。
她喝了点,口感醇厚,不比上一回喝到的差。她没有贪杯。后面其他人或打闹或收拾残局,甘砂不再掺和,一个人出了屋子。
甘砂走到池塘边的榕树下,把吊床当秋千坐上去,两脚一踮,摇晃起来。
月亮躲进云层后,夏虫窸窣中混杂了断断续续的蛙鸣,偶尔风过,树叶发出沙沙低音。
不多时,身后传来踩碎枯叶的“咯咋”声,甘砂扭头,游征已经挪到她身后,推了把她后背。
吊床荡起来,甘砂绷直双腿,身体曲成回力镖的角度,在夜色中上下摆动。
“再高点。”
游征后退,甘砂荡得有点高,再出手时着力点落在了她腰上。
“哇——”双腿铲着夜风的畅快让她轻呼出声,甘砂咯咯笑起来。
“够高了么?”
“还可以再高点。”
榕树应该上了年纪,气生根扎进地里长成碗口粗的支柱根,应该进行过规划,树底下支柱根分布均匀,没有一树成林的杂乱无序。吊床的两头就系在支柱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