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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86)

作者: 钦点废柴 阅读记录

女孩大概也与他同龄,差不多的个头,一张芙蓉面,两根羊角辫,娇俏可人。在游征的慢慢成长过程里,审美观的健全可能也能有这女孩的一份小功劳。懵懵懂懂的年纪尚不懂见色起意的猥琐,只是单纯想亲近可爱之人。

小芙蓉坐到理发椅子上,带她来的也许是妈妈,她请游静芙给小芙蓉剃光头。

游征惊骇过后,涌起更多的好奇,他坐到镜子对面墙根的待客长凳上,呆呆看着,手中悠悠球无意识耍起来,全是最简单的动作。

游静芙怕是误以为听错,又确认一遍,说多漂亮的女孩子啊,剃掉可惜了。

女人说长了虱子,不剃不行,一张脸板板正正,小芙蓉闻言嚎啕起来。

游征看那小芙蓉,除了头发乱了点,像多日没打理长毛的鞭子,衣服什么的并不显邋遢,起码看出生活条件不差。

“好了别哭了,一会头发掉嘴里。”那女人似没什么耐心,说罢坐到游征旁边,抱起胳膊蹙眉看了小芙蓉一眼。

游静芙展开一幅理发布,把小芙蓉脖子以下罩起来,盖住她一耸一耸的肩膀。

“头发还要吗?”游静芙问那女人处理意见,如无异议她将收集起来卖给专门收长发的人。

似乎小芙蓉的头发是她的死穴,那女人略显烦躁地挥手,果然说不要。

那是游征第一次极有耐心观看游静芙剪发,原以为像给短发男人剃头那般,抡起电动剃发刀贴着头皮铲一遍,没想到还要先理顺头发。这个过程花了游静芙不少功夫,小芙蓉的头发有点打结,她小心翼翼护着才把发量浓密的一头乌发疏好。接着按绺来将头发剃掉,断发整齐摆进一个鞋盒里。

褐色的纸盒是游征递过去的,那如一口棺材,安葬着一个小女孩对美的渴望。他瞧着里头黑漆漆的头发,也同觉毛骨悚然,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刺痒的手感其实也同病相怜,游静芙为了方便他清洗散热,只留下一层乌青发茬。

小芙蓉全程双眼紧闭,睫毛如轻盈蝶翼不时颤抖,渐渐不再哭泣,只余下泪痕两道。当她完事跳下凳子时,脑袋低垂,似是不忍面对镜中的小尼姑。游征一直大喇喇盯着,不意被人撞破那点促狭的好奇与幸灾乐祸,小芙蓉冷冰冰剜了他一眼。游征脖子一梗,噤若寒蝉,左右张望反倒欲盖弥彰。

之后轮到那女人剪发,小芙蓉就坐在长凳的另一端,离他远远的。

他无所事事又甩起悠悠球,眼角似乎捕捉到风吹草动,悠悠球翻飞得愈发轻快起来。灵巧的手指张合,闪光的小球沿着细线流畅滑动,光亮在空中划出繁复的轨迹,游征像个杂技人,从自娱自乐变为炫技,并且悄悄把身子往小芙蓉那边扭,好叫她看个清楚。

许是男孩子天真的卖弄逗乐了她,小芙蓉水雾沉沉的双眼渐渐开亮,目光炯炯而笔直地盯着他。

游征动作越来越大,细线不祥地发热,忽地轴承卡了一下,细线崩断,悠悠球吧嗒吧嗒掉地,滚到一堆未来得及清扫的头发里。

噗——

小芙蓉肩膀一震,笑了出来。

游征又恼又乐,从杂发堆里拈出悠悠球,厌嫌地甩掉一些断发,甩不掉的吹走,剩下的掐一截纸巾细致擦拭。

游静芙抽空问他怎么今天没出去疯,游征暂停瞥了小芙蓉一眼,小芙蓉只当方才不曾留意过他,双眼放空瞧着前方。游征略感无趣,焦点又回到自己的折戟上,含糊了一句。

小芙蓉并没停留多久,便跟着那女人离开。小小的午后插曲只在游征心里掀起浅浅涟漪,待到晚上睡觉时已忘却大半,等翌日他快要想不起这个有点可爱的过客时,那颗小光头又出现了。

小芙蓉在店门外探头探脑,阳光太盛,圆溜溜脑袋锃光瓦亮,游征似被强光所刺,眯了眯眼,摸着自己比她稍有优越感的发茬跨出门槛。

小芙蓉没跑开,挪到门侧,游征也大胆搭讪,喂了声道:“你住附近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她穿了翻领白色短袖衫和深色短裤,一眼过去像秀气的男孩子,用依然睥睨人的语气,冷冷道:“我也没见过你。”

游征嘻嘻笑,小芙蓉目光落到他垂下的双手上,“你的悠悠球呢?”

他摊开空空的两手,迷惘一瞬,旋即扭头往屋里紧跑,走得太急,给门槛绊了一踉跄,又是引得背后噗嗤一笑。

游征很快折回来,一边手揣一个悠悠球,其中一个朝她递了递,“你要玩吗?”

小芙蓉接过一个,找出线圈套进中指,站开一点甩了下去,悠悠球直直坠落,在最低处嗞嗞转起来,五彩光闪烁,在她小腿映出一道淡淡的小彩虹。

“我只会这个。”小芙蓉手掌一弹,将球收拢回手心,看向游征的眼神带上点期待。

“看我的。”游征早已迫不及待要表演,两手像提着一具提线木偶,悠悠球长了翅膀般在空中闪烁翻飞。

男孩灵动的双手和专注的神情轻而易举激起小女孩心中的崇拜,小芙蓉不禁一拍手,说:“你能教我吗?”

游征又撞进那直率又热情的眼神里,脸颊飞红,咧嘴笑道:“可以啊!”

打那天起,巷口巷尾,只要有阴凉的地方,就能看到两颗惹眼小光头凑一块玩悠悠球。

起先是游征昔日玩伴发现,呲牙咧嘴做鬼脸打趣道:“你们两个小和尚!”

她才不是和尚呢!游征心里反抗道,但小芙蓉只是古怪瞪了那男孩一眼,红着耳朵不说话。

那男孩见人没反应,更加肆无忌惮,瘦小猴一般手舞足蹈,嚷嚷:“还是个哑巴小和尚!”说罢,踮起脚在小芙蓉脑袋上摸了一把。

“喂!”游征先叫了出来,那会还不晓得毛手毛脚是冒犯,只懂得不能随便攻击人。

那瘦小猴却更起劲,还想来第二手,倏地胸膛被推了一掌,趔趄一下险些站立不住。只见小芙蓉仍旧一言不发,跨到他跟前,许是女孩个头蹿得比较快,她鼻孔俯视他头顶,盛气凌人的模样不怒自威。她更是举起一手,威胁性地将落未落。

瘦小猴一瑟缩,更显矮小委顿,眼神踟蹰在个头都比他高大的两人身上,蓦然扭头狂奔,只抛下一句:“回头找你们算账!”

游征和小芙蓉等了几天,没等到想象中的秋后算账,反倒等回了一则奇怪又合理的流言:游征攀上另一个光头大佬了!

似乎理所当然地,那段时间时不时有小孩拉帮结派来店里找他,想一睹光头大佬真容或者挑衅。可惜游征和小芙蓉打游击战,狡兔三窟,加之小芙蓉每天十一点和下午五点准时回家,那些人最多堵到形单影只的游征。

游征一直藏着小芙蓉是女孩的秘密,那个年代和年纪的男孩爱逗女孩玩又不爱跟女孩玩,课桌上早早画上泾渭分明的三八线,谁要多跟女孩多说几句话,第二日就变成了谁谁想追某某,更有恶劣者会在两人名字间添加下流的动词。小芙蓉似乎也默默配合他的小把戏,话很少,不会让声音露馅,打扮也雌雄未辨。

游征后知后觉问她名字,小芙蓉扔下三个字,踩着死线跑进回家的夕阳里。他咂摸道:是个女孩的名字,可真嗲。

那个暑假的尾巴,他教会了小芙蓉好几个花式,也不知他教得好还是学生悟性高,她进步很快,游征甚感欣慰。相识时间不长,如果暑假就这么平淡结束,估计他没多久就会忘了这段小时光。变故出现在一个中午,小芙蓉问了他两回时间,将近十一点还磨磨蹭蹭没回家。游征觉着新奇,问她门禁取消了吗。小芙蓉只答了句没有,又磨着他教新玩法。游征早已饥肠辘辘,敷衍婉拒了,小芙蓉照常把悠悠球还给他——家长不许她买玩具,连游征特许她带回家练习的一个也不敢拿——然后扭头走了。

游征年纪虽小,也觉察到她情绪不对劲,可饥饿感盖过一时冒出的体贴,他朝她背影努了努嘴,也匆匆跑回理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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