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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他大逆不道(84)

作者: 扶月而歌 阅读记录

好酒到位了,自然好通融。

太河长老给他指了路,告知他宓子昂在藏书楼,让他自己过去,但特别叮嘱他只能隔着门和那小子说话,不能进去。

方一文又不是没来过却尘台,自然懂得这规矩。到了那地儿,他在门外喊了宓子昂的名字,楼上立刻开了一扇窗。

“阿文?”宓子昂探出头来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图书管理员啊。”方一文仰头看着他,又对他招了招手,“你下来说话。”

宓子昂马上下到了一楼,来到了一楼的窗边。

两个人隔着窗户相望,方一文先递了一小瓶酒。宓子昂微微一愣,下意识要婉拒,又想着是人家特地给自己送来的,拒了不好,便收下了。

反正他也没胆子在掌门的书房里喝酒,只能先保存着,或者回头借花献佛送给掌门。

谢过对方后,他马上问:“我听谢川说我师父在你那儿住,他近来可还好?”

“挺好。”方一文道,“我本留他在问剑阁,是想跟他学剑,但他每日一睁眼就去了祭剑台,在那里与群侠过招,打得不亦乐乎。因为他的关系,祭剑台也格外热闹,每日都有许多人向他讨教。你师父虽然入了魔,但也还是很受欢迎。”

“那是,”宓子昂挺起胸膛,一脸骄傲,“我师父风华绝代,剑术一流,肯定能令无数人为之倾倒。”

这一点方一文也承认,毕竟他也想跟那人学剑。

“只可惜……”宓子昂又忽然露出落寞神色,低声道,“只可惜我让他失望了……他恐怕此生再也不愿认我这个徒弟吧。”

“怎会?”方一文忍俊不禁,又怨道,“说到这里我还想跟你算账呢。前些日子我鼓起勇气向他表露拜师之意,他当场就拒绝了,说是对人发过誓,此生只有一个弟子。我琢磨着,魏轻尘已经是他的道侣了,那这唯一的弟子就是你了。你说说你,竟然如此霸道,真是……”

宓子昂一脸茫然。

他虽然希望师父此生只有他一个徒弟,但他确实没敢让师父发誓。不过转念一想,师父兴许是为了拒绝方一文,才故意撒谎骗他,然后把锅扣在了自己身上。

抛开这些,重点是师父说自己是他此生唯一的弟子——

宓子昂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很想旋转跳跃,绕着却尘台裸奔三圈。

但他到底是却尘台高阶弟子,得成熟稳重矜持,切不可再毁了却尘台的形象,因此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克制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假惺惺地自责道:“我的错我的错,要不我去跟师父说说,让他破例收你为徒。”

“不必了,”方一文摆摆手,“既然你们师徒情深,我也不好强行挤进去。”

宓子昂笑笑:“多谢你体谅。”

方一文又问:“你不问问你那师弟?”

“我问他做什么?”宓子昂瞬间变了脸色,忍不住道,“我巴不得他死。”

说完又忽然想到师祖曾因此事教训过他,一时间心里一紧,略有些慌乱。他下意识看了方一文一眼,觉得好友应该不会去师祖那里告状,于是又镇静下来,低声道:“不想问,你也别告诉我。”

“好好好。”方一文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宓子昂曾以为是三个人的故事,哪知他师父和师弟竟然搞在了一起,留他独自在却尘台看雪,想想也是挺惨的。于是他省下了逗弄的心思,同对方聊了别的。

可聊着聊着,宓子昂又忽然问了句:“他对我师父好么?”

“啊?”方一文没反应过来,“谁?”

宓子昂微微皱眉,厌恶道:“还能是谁……”

“哦——”方一文忍不住笑了,而后实话实话,“挺好的。”

挺好的是怎么个好法?宓子昂要方一文细细说来。

方一文道:“你自己去看不就得了。”说完又想到这家伙现在出不来,于是赶紧向他解释,“就是……挺照顾他的,每天陪他去祭剑台,在一旁看着他打架,端茶递水给擦汗什么的,经常劝他休息……”

“这不都是很平常的事么?”宓子昂不满道,“这些我也能为师父做。”

“那你想怎么好?”方一文道,“当着众人的面还能怎样好?他们私底下怎样我又不方便偷看……”

这话说得宓子昂面儿上一臊,他只好放弃追问,低声道:“反正你帮我看着点,若是他对我师父不好,你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我就是冒着被师祖揍死的危险也要去打死那小子。”

方一文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接受了?”

“我不接受又能怎样?”宓子昂叹了口气,无奈道,“师父现在非他不可……我也没有办法,若是他能让师父过得幸福,我也认了……若是他让师父不幸福,我定要杀了他。”

又是杀杀杀,上回就杀出事了,这个人还不长教训。这事也不好劝,方一文便没有多嘴。

没多久,日落西山,方一文回家了。

宓子昂抓着窗框,看着外面寂寥的斜阳,想想自己还要在此地禁闭许久,心里就一阵凄凉。

然而一想到师父认他为此生唯一的弟子,他又感到欣喜若狂,顿时有了动力,决心好好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在此地认真修炼,提升自我,成为师父的骄傲。

*

没几日,掌门回来了,还来到了藏书楼。

宓子昂本以为师祖是来看自己是否在认真思过,于是立马正襟危坐,认真看书。

纪濯云负着手在书架间走了几圈,后来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坐下。他却并未看书,而是悠闲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桌。宓子昂赶紧去给他泡了茶,而后坐到他对面继续看书。

“子昂。”

纪濯云整理好书桌后,用漫不经心的语调喊了徒孙一声。

宓子昂吓得一抖,立刻应声,并抬眼看向师祖。

纪濯云翻着桌上的一本书,淡淡道:“你怎么看你师父和你师弟的事?”

没眼看。

宓子昂很想这样说,又没那个胆子。这个问题着实让他为难,就算他自认为聪明绝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妥当。

他答不上来,他师祖又换了种问法:“那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不接受有用么?

没用。所以他现在是已经接受了。但他不敢草率回答,他觉得师祖这问题是陷阱,是在考验他。他身为掌门未来的继承人,自然不能接受此等大逆不道,有违伦常之事。

若他接受了,以后门派中多有此等荒唐之事怎么办?

于是他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答案。

“我知道你向来最重礼节,应该是不能接受的。”纪濯云看着这个徒孙,用平和的语气道,“你若实在不能接受,就不要勉强自己接受。但,也不要再去他们面前出言相劝或是刻意拆散,他们……也不容易。”

师祖竟是来劝我的?!

宓子昂惊呆了。

又听他师祖缓缓道:“你师父一出生就被我带了回来,我强行在他身上加注了得道成仙,振兴门派的期望。这些年,他也做得很好……我从前,没考虑过他喜欢什么,他是否开心快乐,只知道逼他练剑,逼他修炼,他从来都毫无怨言。细细想来,我这个师父做得实在恶毒……”

纪濯云目光落在桌上,声音仿佛染着斜晖似的,带着些许温热,更多的是沧桑。

“现在他仙途已毁,往后只能修魔道……虽然可惜,但……但……”“但”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但”什么,他的思绪全是乱的。

他现在根本不在劝宓子昂,而是在劝自己。

只是他尚未组织好语言,说到这里卡壳了。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接着道:“都不重要了,现在只要他开心就好。”

宓子昂轻轻“嗯”了一声。

他也看出,师祖这不是在劝他,而是在劝自己。师祖的语气满是愧疚,不像是在谈论徒弟,更像是说起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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