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浪荡江湖之将军宴(403)

一样的腥风血雨、一样的断肢残骸,一样的血流如河、一样的枯骨成山。

苏凌的苏家军断了双狼军所有后路,赤枣战马被斩下首级,贪狼左手手腕被苏凌的宝剑削断,右肩连同铠甲被巨斧砍伤。

贪狼伤得太重、握不住沉重的战戟。他看着苏凌,冷漠的脸庞上浮现着一抹垂死的疯狂。

还能再战、还能再战……

苏凌举剑迅速靠近,在贪狼垂死之际趁胜追击。

「锵」地一声,短匕首硬是隔住苏凌落下的剑,贪狼爆发了最后的力气,匕首奋力一转,顺着苏凌的剑刃直下,两刃相交擦出火花,直到匕首没入肉中的声音传来,贪狼竟在苏凌的腹上狠狠扎了一刀,那力道之大,甚至连刀柄都几乎没入苏凌腹中。

贪狼笑,他奋力而畅快的笑,然后在苏凌又一剑朝他颈项抹来时缓缓敛起了笑颜。

贪狼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最后那一刀已用尽他最后气力。

苏凌的寒剑冰冷无比,而划过脖子瞬间喷出来的血液如此炙热,像是最冷的冰与最热的火碰在一起,贪狼觉得自己耳边都能听见「嗤嗤」的热气声响。

贪狼睁着眼,望着空中。

他看着贪狼那双眼。那是沉静的、疯狂的、孤傲的、为了小螃蟹而炙热的、失去誓约之人而哀伤的……

苏凌取下了贪狼的首级,在苏家军兴奋沸腾的欢呼中将其高高举起,将贪狼的战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很残忍、很残忍……

贪狼双目未闭,似仍看着这世间。

他想伸手、想靠近、想将贪狼搂进怀里,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拚命接近,都无法碰触到贪狼……

看进贪狼失去光芒的眼里,他才知道……

原来曾经有一段缘分在他面前,他却不懂得珍惜……

原来那个将最珍贵的名字告诉他的人,深深爱着他……

☆☆☆

他深深陷在这个地方,不停轮回,无法停下来。

他似乎有眼睛,但无法闭上眼;他似乎有耳朵,但杀伐声无法停歇;他似乎能闻见鲜血的腥味,他无法阻止那些气味窜入他鼻腔;他似乎有嘴巴,但他无法叫喊出一声「匪石」、一声「匪席」或「贪狼」……

贪狼死后,首及和尸体被吊挂在向空城城门口。

兀鹰盘旋。

他看见匪席抬着头看着自己的尸体,等着匪石和自己一样从尸体里走出来,但昂着颈,日复一日,却始终无法等到。

匪石走了,匪席却还留在原地。

匪席等着,一直等着。

直到向空城外被血肉滋养的红土长出了灿烂的黄花,直到灭了南越的军队大举归乡,直到后来少了将士与住民的向空城城墙渐渐崩毁,直到所有人都离开、黄沙覆盖了枯骨,寂寞与日遽增,匪席却仍旧在那。

时间好似无穷无尽,世界失去了所有声音。

上天忘了还有一条魂魄孤单地陷在这片寂静之地仰望倾圮的城墙,日复一日地等不到尽头。

直到,名为孤寂的藤蔓从沙地中钻出,将匪席双脚缠绑。

直到,匪席逐渐忘记自己等的是谁、等的是什么,永生永世留于此,无法离开。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匪石,是小五曾经的名字。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匪席,是小六曾经的名字。

他无法阻止自己一直想……

如果,可以从那时就知道该有多好。那他就可以再对他们更加的好。

抑或如果,那时三人不曾相识该有多好。当情无法成伤,爱又如何成为利器,刺穿他们的心脏。

只是,世间没有如果。

他生,就如同他死。他死,而后他生。

有些人行走的道路上,注定必须开满荆棘编织而成的花,定要踩得脚下鲜血淋漓,这般过一遍自己走出来的生命。

他看着匪席,他为匪席心痛。

为什么留在那里不走?原来是担心匪石回来找不到他。

匪席从来傻,小六也是这般傻。

但他们两人的笑容从前世至今生从没变过,那么灿烂、那么单纯,直接并且无畏,一心相信他所等的人会回来找他。

他无法忍受这样沉默的折磨,即使明白这也许只是旧梦,但他舍不得匪席再一次抬头仰望自己的枯骨。

他没有眼、耳、口、鼻,他没有心、肝、脾、肺,他无手脚躯体,他是自己仅剩的一抹微小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