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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10)

「唉,这孩子真是令人担忧。」容氏摇了摇头。「如今就只希望他娶妻生子后,性子能精明沉稳些。」

慕鸿哼了声:「上辈子定是造了孽,千辛万苦盼来的儿子,竟长了颗猪脑袋。」

「平儿天性纯禀,不过是单纯了些。老爷别这么讲了,儿子会听见的。」

「事实便是事实。」

第三章

这晚,慕平睡着睡着辗转难安,心里头有种不平静的焦心,耳里不知为何荡起了楚扬的咳嗽声。

他翻起被子呆了半晌,仰望置于桃木柜上由酒庄里带回的一坛酒。酒坛乌黑黝脏的瓷身布着些怎么擦也擦拭不去的痕迹,尘封的坛口从新酒人内埋入土底起,已经数十年未曾打开。

想着想着,他遂起了身穿好衣衫,趁着夜深无人,踏着细碎星光走过假山假水亭台楼榭,在偌大的庭院中迂回而行,直至那面灰色粉墙前才停下脚步。

犹如慕平所想,邻间庭院小亭之内楚扬的琴声断断续续,伴着几声咳,在寒意骤生的夜里响着。

时节近冬,江南草木未凋,虽无霜雪冻寒,但这么样的夜既深且浓,不适合楚扬室外而居。

他透过漏窗视着楚扬侧颜,楚扬俊朗英飒,神色间有抹淡然深愁,他望着望着,本该翻墙而过,然而脚却像生了根似地无法离地。

他不来时,楚扬总拧着眉,愁绪深锁,犹若孤魂。

福伯早已跟他说过不下百回,意思要他时常过来探望楚扬,唯有他在时楚扬才得开怀,他本以为那只是老人家多虑,怎知数月不见,楚扬真是消瘦不少,而且,又犯病了。

—壶酒,慕平搁在高墙上。楚扬听见些微细响,侧过脸来。

「平儿。」楚扬唤着。

楚扬神情中没有见着他的惊讶,慕平怎么觉得楚扬仿佛一直在等着他似地,那神色之中有抹失而复得的强烈情绪,但升后随降,隐入了骨血之中,不再轻易浮现。

初次,慕平迟疑了。他突地觉得心里有种不相识的莫名感觉游移来回着,止住他向来都会翻墙而过的举动。

他由漏窗往小亭望去,楚扬停下琴音,往他走来。

楚扬神色苍白,唇间血色尽退。

怎么楚扬在他不见的这几个月里又病成如此,慕平自责着这些日子忙于家务,抽不出闲来探望楚扬,楚扬在扬州没有朋友唯一知心的就只他而已,他都不来,又有谁能打散楚扬独居于此的落寞神伤呢。

「不过来?」隔着漏窗相望,楚扬平稳地道。

月色掩映,漏窗杆栏石雕影子落在楚扬面容之上,斑驳交错着,慕平几乎有种错觉,看见了楚扬平静的外表下,伤痕累累的心。

「我送酒来给你。」许久许久,慕平才挤出了这句话。

「怎么了?」楚扬察觉慕平的迟疑。

「十姐前些时候出嫁了……」慕平底下了头,想理清望见楚扬时心里激荡的,是些什么。

「嗯?」楚扬淡然浅笑着。

「十姐叫我要懂事些,家里就只剩下我可以撑着这个家,爹和娘都老了。」

「那么你回去吧,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上酒庄习酒。」楚扬没有强留,他转下身就要离去,然而旋步时脚下辗着的枯草却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声响。

「楚大哥!」慕平忽地叫住了他。「如果我以后都不能过来,你会如何?」

楚扬的声音平淡中带着沉寂。「不会如何,就是同以前一样。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第二日慕平在酒庄地窖封酒入瓮时,家里仆人突然前来,对他道:「少爷,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慕平洗净双手后抹了干净,身上仍残留着桂花酒香。

「说是媒婆来了,要少爷您赶紧回去。」

「咦?」慕干皱着眉,爹交代的事情都还没弄完,他这会儿回家一趟事情想必得留到明儿个才能弄妥了。

慕平向酒庄里的小厮们支会了声,便匆忙地走过几条石板子街,穿越扬州嬉哗人群,往家宅回去。

沿路上不时有熟人对他打招呼,向来不懂该如何面对外人的他虚应几声,便急步离去。

才入了大厅,便听爹洪声道:「这媳妇家世显赫又长相清秀,如此才配得上我家平儿。」慕鸿朗声笑道。

「不知此女性情如何?」容氏问着一旁媒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露着镶金大牙红丝帕掩嘴笑着:「大家闺秀大方得体,兰心蕙质秀外慧中,生得是沉鱼落雁花容月貌,更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老爷夫人看这丹青就知道了,能娶得这么个好媳妇,平少爷司真是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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