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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34)

这些年来,只不过是爱着了罢,他越握越紧的手指像要掐出血来,颤抖不已,只不个过是爱著了罢,为何他们无法相守…… 

无法白头…… 

乘著小舟,慕平凝视著船头摆放的一坛酒,撑竿过河,他在苏州崎岖水巷里缓缓游走着。其间拱桥联袂,河网密集,水波掩映,两岸皆为枕河人家。晚风迎面来,风轻云淡间,令人无欲无求,闲适自得。 

他低头望著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脏了,是方才回到旧宅掘土时弄的吧!这套衣是楚楚特地为他做的,他拨了拨拍了拍,好不容易才稍稍干净了些。 

小舟靠岸后,他带着那凝聚泥土香的酒,回到酒肆内。 

今日,酒肆灯火通明喜字四处糊粘,楚楚出家的日子到来,他回到当年来苏川买的那处酒庄后挖出了这坛酒,摆在喜字当中。这坛最醉最香的女儿红,是他收养楚楚那年亲自为她酿的,最浓郁芬芳的一壶酒。 

宾客云集,远由京城赶回来的新郎官张勖忙著与络绎不绝前来祝贺的乡亲寒喧叙旧,慕平退居于后,拭著那坛女儿红,将黄土剥落地。 

这一夜,幕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多年下来,发丝已为无法开怀的心境而欲化斑白。 

当满脸笑颜的张勖殷勤招呼热人入座,欢喜着自己今日将迎娶挚爱女子为妻,他的怅然便一些一些升起,缠居整个心头,沉重的无力让胸口鼓动。拭著酒坛的手,将满是泥泞尘土的巾布放下。他握起绣袋,想着深藏其中的一段琴弦。 

楚楚成了人妇之后,他找谁来弹琴给他听呢?那首曲子,再不会有人弹了吧!那张勖由京城买回来的琴,竟也无用了。 

人潮汹涌,将酒肆挤得水泄不通。慕平底个之事交代给手下小厮做,拭好了酒坛便想离开,他不是不在乎楚楚婚事,只不过这些年来深居简出独处惯了,忽地这么些人涌到他面前,他难以招架。 

正想离开之际,新郎官却笑著跑了过来。「岳丈大人,岳丈大人您暂且慢走!」 

「我去看看楚楚怎样了,吉时将至了吧!」慕平止下脚步。 

「小婿恩师轿已快至,小婿想九让岳父大人与恩师见面。您两位,都是张勖这生的大恩人。」张勖今日登科之喜红袍加身,乐得醺醺然,笑口开着合不拢嘴。连平日老喊著的平叔,也刻意强调,改称慕平为岳丈大人。 

慕平本欲推却,他一不知张勖恩师是何人,二不想再认识谁,然而想及眼前少年将会是楚楚终生托付的定人,他一生荣辱皆关系楚楚,至此便也不好不言半语地离去。 

「啊,老师来了!」张勖回头,奔了过去,搀手相迎。 

门外那人下了轿,一身简朴青衣,站在张勖身旁,身形显得略略消瘦了些,相较着张勖的笑,他清寂神情也显沉稳许多。 

只是,当那人朝慕平走来时,慕平却整个愕愣了。那个人的双眸沉郁如昔,泛著郁蓝的眼看不见身旁的俗事,只往他瞧。 

「岳父大人,这位就是小婿恩师,户部尚书楚扬大人。」张勖说着。 

慕平发觉自己的唇微微颤抖着,他想逃开,但却破楚杨炙热的目光纠缠,无法移开步伐。 

年届而立的楚扬伟岸俊朗,他虽衣衫无华,且因长年旧疾而略显消瘦苍白,但喧哗的厅堂内,楚扬仍是众人纷纷引头探看的人中翘楚,足最令人无法漠视的一道光芒。 

只不过如此多年没再相见,楚扬却再也部是当年那个和他把酒言欢、谈天说地的至交好友,楚扬望著他的眼神,是毫无掩饰的深情而迷乱,那像个陷在泥沼当中却不求脱身的男子,有着宁愿灭顶,也没有打算回头的坚决。 

「平叔?」张勖察觉气氛有些怪异。 

「吉、吉时……」幕平发颤著,好不容易将话说出口。「吉时到了……该拜堂……」 

「老师与平叔相识么?」张勖望着二人神情,忽地混乱非常。 

「你先去迎新娘吧!」楚扬开口对张勖道,然而由始至终,他的双眼就只停留慕平身上,未曾移开。 

张勖几乎被逼离去后,喜宴即至,照著先前的安排,楚扬与慕平同坐一席,因酒肆内人多拥挤之故,每张桌皆坐满了人。他们靠得万分贴近,近得慕平仿佛感受到楚扬身上传来的滚烫气息。 

斟酒时慕平的手止不住发颤,他从没料到会在如此场面下与楚扬相见,张勖口中恩帅竟是楚扬,他从不知,倘若知晓,今日婚宴他定不会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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