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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残梦(6)

作者: 寒僧布鞋寂梧桐 阅读记录

我轻轻吸了吸鼻子,笑了,“他好了,你们能在一起了。”

“后来的二十几年,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们搬离了那栋小公寓,到郊区买了一幢小房子。我给一个报社当文字编辑,他会写俳句、写小说,在文坛也算是小有名气。我们的日子还算平静。不过,我们的关系,周围人有目共睹,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隐而不发罢了。不过铃木还是喜欢那个居酒屋,没办法,他就是喜欢,就是会去。有时候,还是会大醉地回来。不过,他从来不会太晚,也会带着钱,他知道我会担心。所以,我也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只是,那些人,是真的不喜欢我们。

“铃木五十五岁那年,写了一部小说,讲述的是我们俩的故事。没想到,一发表,就引起了热议,许多恐同的人开始排斥他,污蔑我们。我们两个的事情被媒体被扒出,大肆宣扬,我们被不停地骚扰。还有人,甚至到我的报社闹事,我失业了。我们的住处被找到,他们搞破坏,我们不得不搬家,一年之内,我们搬了八次家。他因此被封杀了,我们走在路上,都抬不起头来。他开始怀疑人生,渐渐地,他又像从前那样,不爱说话,酗酒,我拉着他,宽慰他。可是没用,他又抑郁了。也是那个时候,玉琴得了肺癌。可是这一次,铃木的病比那个时候还要严重。他甚至不认得我,我不能离开他,所以我只好对不起玉琴,玉琴没过三个月就死了。”他哽咽,“我原本是恨她,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是我自私,我对不住她。可我已经选择了铃木,而且不后悔。”

他咽了咽,继续说道“铃木病了,他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又很暴躁,他可能一连几个星期都不说话,也不动,一旦动了,就是去喝酒,好在,他会回来。跟我说,‘我老伴还在等我。’我只好锁着他,那一天,他很安静,还跟我说了早安。我以为他不会怎样,便让他在院子里坐坐。可等我回来,他又跑了。我去小居酒屋,他们冷漠地告诉我,铃木没有来,我找了他一整天,天黑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我开始不安起来,无助之下,只好报警。可是第二天,他们告诉我,铃木喝醉了,被车撞死了。我看到他的尸体,是被车撞了的残样,但脸上明显有伤痕,脖子被勒了一圈……”他的样子痛苦极了,眉头皱成了一团,这个时候他应该是不愿意在我面前哭吧。

我只好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他不希望你难过的。”

“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异类。”

“你们不是,你们是无辜的。”

他苦笑,“姑娘,没有人会理解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明白我的意思。

我沉默片刻,便问,“他……走了……你呢?”

“没有铃木,我也就没了理由继续呆在日本了,所以我回来。”他抚摸着白瓷坛,“他希望我落叶归根,却又离不开我,所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只是,我不能把他葬在这里,有贵不同意,左右是我对不住他。我好说歹说,他才同意让我带着铃木在我们家的土地上转转。”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铃木?又怎么办?”

“我在城郊买了一块双坟,我先葬了他,过几年,我就去陪他。”他说,朝霞照到他的脸上,无限刺眼。旁边的草丛里有响动,邻居家的王大婶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满满的鱼草。她神色很怪异地看着我们,仿佛我们都是异类。我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王大婶的眼睛眯了一条缝,径自走了。老人背向了我,说,“姑娘,你回去吧。谢谢你听我讲这么多,不过,像我这样的人,你还是远离为好。”

我看着瘦小的背影,鼻子一阵酸涩,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转身走了。村里关于我的流言已经不少了,不能再和阿竹扯上什么关系。我转身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老人,他背对着太阳,优雅的背影是那样孤单。

我走了,回到家,妈妈一看到我便训斥我,“今天怎么王大婶说,你和那个阿竹一块站在田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跟他那样的人站着说话?你真是……”

“以后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和他说话,看到他我也会避开的。”不等她说完,我便说道。她愣了,我嘴角一扬,却是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不理妈妈的惊愕,上了楼。

她倒是莫名其妙,“唉!你这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数月前,突发奇想写的一篇小文,文章不长,算是挥洒一下突如其来的灵感。今天,偶尔翻开笔记,倒是觉得这些芜杂的思绪也挺有趣。近日闲暇,前期所做的种种努力,本该在这时有所回报,却一无所获,再看此文中的“我”,倒是有几分如今的我的影子,时间尚有,还可努力,心中的不甘却是真实存在的。生活还要继续,为了将来,也还是要继续努力,脚踏实地,且行且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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