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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兵(37)

作者: 苏眠说 阅读记录

阿摇抽泣着摇摇头,“还有阿援,她也知道……她从镇北将军府回来,听闻小秦将军还留在……留在您殿里,就很焦急……婢子同她合计了一夜,只想出来这一个法子。不过……”

“不过什么?”

阿摇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抬头道:“不过,若是您愿意同小秦将军断了……那这药,不喝也罢!”

“断了?”秦束道,“如何断?”

“您不愿意的话,谅他也不敢逼您的!”阿摇急道。

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话中有多少不妥,秦束却闭了闭眼。

“我,”秦束喃喃,“我愿意的。是我……”

她却不再说下去了。抬手朝阿摇招了招,莹白的脸容上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一笑,“拿过来,我喝了它。”

她一手捧着碗饮尽了药,极苦,苦得让她喉头发干,但她却笑出来,好像喜欢这苦味儿似地抿了抿唇,向阿摇瞥去一眼,“哭什么哭,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过好几种偷情之后,我终于开始考虑帮他们避孕了(大雾)

第28章 是时春已老

四月朔日, 皇后见于太庙。

初四日, 皇帝召镇北将军秦赐于永宁宫。

甫入殿门时,秦赐先闻见一阵兰花的香气, 莫名地顿了顿脚步。那几盆原在显阳宫墙角的兰花已经移到了永宁宫来,温太后正立在殿旁, 敛袖轻轻地侍弄着, 见到他来, 便温和地笑笑, “将军请坐。”

秦赐一怔, 忙向太后行礼, 俄而问:“官家召末将……”

“官家在偏殿里习书呢。”温太后说到官家, 眉眼好像都和蔼地皱起, “夏先生眼下升了官,事务繁忙, 顾不上给官家讲课,哀家便又将郑太傅请出了山, 并前一阵举出的几位大儒。哀家想着,官家如今不同以往,不止经书, 政务也须得学,可怜这孩子,每日都睡不好觉……”

她说了这么多,就像个民间寻常的唠唠叨叨的老母亲般,秦赐却敏锐地抓住了什么:“官家这一向, 都睡在永宁宫吗?”

温太后看了他一眼,和和气气地笑道:“这可不是臣下该过问的,小秦将军。”

秦赐敛眉,“是。”

温太后打量着他,心想,这胡儿,看起来是真听话,心思却偏偏聪明得紧,也不知秦束是如何调-教出来。她慢慢往回走,明明也不过四十岁,却走得老态蹒跚,好像这样才符合一位太后的身份。

偏殿里入来一个窈窕女子扶住了她,她一看,笑起,“你不是在陪官家读书?”

“官家有那么多先生陪着,哪里还需要我。”那女子笑得很开心,飞扬的眼角瞥见秦赐,道,“这是哪位将军,母后不介绍介绍?”

温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这位便是当初在骁骑营救驾有功的秦赐,现任镇北将军。”转头又对秦赐道,“秦将军可见过平乐长公主?”

秦赐心中微动,站起身来,低头行礼:“末将秦赐,请长公主安。”

此刻萧雩朝他走了过来,好奇地歪着脑袋盯了他半晌,忽然想起来:“我见过你!曾经在秦家的过年筵席上,你喝了好多酒。”

秦赐道:“蒙公主记得末将……”

“你不敢看我?”萧雩打断了他的话。

秦赐不得不抬起头来。

萧雩拍手笑道:“这才对嘛!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低头?”

秦赐的眼神暗了一暗,却不答话。她又绕着他转了一圈,像看一件新鲜玩意儿似的,她腕上的四五串金钏儿叮叮当当清脆作响,倒给这沉寂大殿上带来了一点活的气息。

“本宫听闻,你是秦皇后家的亲戚。”萧雩又想了想,“还是奴婢来着?”

温太后笑着呵斥:“没礼貌,小秦将军是秦皇后的家人。”

“家人……”萧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而道:“你怎么不坐呢?”一边拉住温太后的胳膊,“都坐下吧,都坐下!”

秦赐只得再次坐下。温太后吩咐下人上茶,萧雩便盯着秦赐,七嘴八舌地提了许多问题,诸如北地的风土,战场的情状,天下四方的珍奇异闻。萧雩看上去十七八岁,比秦束还大些,且已从公主升格到了长公主,但却还是活泼得不得了,时而被秦赐的话逗得大笑,而秦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只能尴尬地沉默,等着她笑完。

但是聊得多了,秦赐发现萧雩说话了无机心,最初那几句带刺言语仿佛也只是来自上位者的傲慢,并没有刻意讽刺他的意思。他的戒备与不快渐渐散去,到后来,萧雩的问话他已能应对自如。

温太后并不插入他们年轻人的谈话,只是在一旁抿着茶,清清淡淡地笑着。

***

春日已到了收梢,秦府里传出消息,道是司徒长媳、尚书元妻郭氏病殁了。

然则这消息压在国丧的浓云之下,并未惊起多大的风浪。秦束听闻之后,便是给秦府递了正式的帖,邀父母兄长入宫一叙。

她坐在前殿,看着父母与大兄三人一同向自己下跪行礼。

秦止泽穿着襄城郡侯的朝服,梁氏也穿上了诰命夫人的盛装,相比之下,尚无爵位的大兄秦策倒显得寒碜了不少。

秦束笑盈盈地给他们赐座。到秦策时,她略带些惊讶地道:“大兄今日怎得空来了?”

秦策脸色疲倦苍白,却又不得不强撑着精神笑着应对:“小妹切莫折煞我了,中宫赐宴,我焉敢不来?”

秦束笑道:“本宫还记得,就在上月月初,大兄可是忙得脚不沾地,我连唤了几次,都唤不回家呢。”

秦策心中一震,已经知道她在含沙射影地讽刺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那时节……确实有些不方便,还望皇后宽宥。”

秦束笑着转头去吩咐布置筵席,秦策好容易松了口气,却听秦束又道:“哎呀,我多备了两副碗筷的。二兄不来也就算了,怎么连嫂嫂也不来呢?”

梁氏终于看不下去,出声道:“阿束,你……你嫂嫂几日前刚刚去了。”

秦束脸上仍是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她好像从没听过这件事一般,轻轻笑着道了声:“是吗。”

梁氏似乎十分不忍,几乎哀哀欲泣,“阿束,我们看你入宫之后,万事繁忙,而今又入主中宫,不同以往了,是以不敢随便同你说……你大兄也很伤心,望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秦束道:“我为难他?”她顿了顿,抬眉微笑,“不如我下一道懿旨,平阳郭氏有功于国,嫂嫂合该得个诰命,风风光光地下葬——如何?”

秦策道:“小妹,我看还是算了……”

“这事,又要怪你的二兄了。”秦止泽接过了话头,沉沉地叹口气,“也就在数日之前,门下上表,弹劾他国丧期间,酒醉不敬,为父也没能救得下来,好说歹说,尚书省定了停职归家。这当口上,你大嫂的丧事也不能大办特办了,不然不是叫人笑话尚衡国丧家丧两不挂心?”

秦束的神色微微一动,“二兄?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他与温家女郎的亲事,也只能一笔勾销了。”梁氏惨兮兮地道,“尚衡这个出息,不能总拖着人家小女子……”

“那个不肖子!”秦止泽吹胡子瞪眼,“今日本该让他也入宫来见你的,却不晓得他又跑到何处去厮混了,明明被敕令闭门反省!”

秦束扑哧一声笑了。

秦止泽夫妇约莫不能明白她为什么笑,愣了一愣。秦策则只是一脸愁苦、甚至带着怨恨地望了她一眼。

秦束只是觉得二兄有趣罢了。在那个人的身上,所有的礼法科条、人情世故,好像统统都不起作用,他总是有法子摆脱掉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有一个二兄在外头,能给咱们挡住多少明刀暗箭呀。”她的笑容妖妖娇娇的,眼里却似攒着针。

秦止泽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拍了拍大腿,语重心长地道:“如今是温家当道,就连为父也须得让着他们三分,但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家就越该避嫌,不要乱出风头……依为父看,这一门亲事被你二兄折掉,也兴许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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