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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世界抱有恶意[快穿](237)

作者: 长空无双 阅读记录

作为一名步入始终没有结婚的大龄女壮年,她见过的男人越多,越是对婚姻失去兴趣。不是说畏惧这个词语,她实际上很乐意结婚,可是她找不到一个能叫她心甘情愿把对方放在自己面前的人——她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够好,才叫她最爱的始终是自己——于是当然会羡慕伊万跟俞雅,有时候非我不可、非你不可,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可是灵魂伴侣通常只有一个,他不出现,她也无可奈何。

“因为早点就不是刚刚好了,”瓦耶莎沉默了很久才轻笑着说道,“你的父亲刚刚好能接受一个新的家庭成员进入自己的生命,你的母亲刚刚好做好准备迎接你的到来……因为要给予你所有的爱,所以总得等待那么一会儿,等一切都刚刚好。”

*

还年轻时,俞雅跟伊万曾有这样的对话。

“其实你并不懂爱是什么,你只是离不开我——”她这样说,“我试图教会你爱是什么,所以我必须爱上你。全心全意的,用生命,用灵魂,去爱你。”

伊万过了很久才慢慢道:“你本可以离我而去。”

她就笑:“可我不能这样做。你需要我爱你。你看,我救不了你,我只能带着你在黑暗里走上一段路,教会你应该怎样走路,怎样前行,怎样不撞破脑袋。”

伊万深深地凝望着她,安静的眼神在注视她的时候,也会有死寂、灰暗,冷漠又百无聊赖。然后她伸出手来拥抱他,身体接触的那一秒,他眼瞳深处所有的冰凉又再次融解消失。

他回抱她,像是回抱一场唯一清晰又可被预测的命运。

后来的俞雅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得癌症。

骨癌,发展迅速、预后不佳、死亡率奇高的骨癌。

她母亲的家族中有数人因此丧命,大概遗传也是她患病很大几率的原因吧。她拼命地活,拼命地挣扎。用尽各种方法,甘愿承受所有的痛苦,只为了多活一天,多活一个小时,多活一秒。但还是迅速衰败下去。

俞雅从不畏惧死亡,每一次都能何等坦然迎接死亡的到来——这是第一次,她痛恨它,厌弃它,又不得不走进死亡的阴影里等待倒计时。

弥留之际伊万死死抓着她的手,执着的眼底荒凉一片。

她的头发掉光,皮肤老化,眼圈旁边布满皱纹,风华绝代荡然无存,仿佛岁月给她数十年的馈赠一夕收回,就呈现出她的年纪该有的模样。而病床前的伊万却依然是旧时的俊美,沉淀着时光与经验的老而深郁的好看,痛苦与疲惫并不能消褪他一丝一毫的光彩,就算他通身灰暗通身锈,依然好看得像是在发光。

“我很抱歉。”她看着他说。

他没有说话。

她又重复了一边:“我很抱歉。”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久到彼此的眼睛里都蓄满了眼泪。

伊万好像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他的声音颤抖,从灵魂中发出的震颤叫他战栗又含糊不清地说道:“所以……只有……这一次吗……”

俞雅的眼泪落下来,喘着气,痛苦又艰难地说道:“伊万,我很……抱歉。”

……

遗体告别仪式之后,莉莉娅送别亲友回来,发现母亲的遗体不见了,差点疯掉,循着管家的眼神冲上楼,打开主卧的门,看见母亲躺在生前的床上,自己的父亲就侧身躺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悄无声息。

她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几乎是尖叫着扑上去摇晃父亲,看到他动了动脑袋,握紧了母亲的手,却没有睁眼——知道他还活着,她顿时瘫倒在地,浑身颤抖,捂住嘴巴嚎啕大哭。

想不到父亲到底是怎么伛偻着腰身将母亲背上楼,背到这屋子里然后相对着躺下,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爹地,你还有我!爹地你不能死,你不能离开我——呜呜呜……”

伊万不想理她。

他躺在那里,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

你看,塞壬,我到底是学会了爱一个人,也学会了爱很多人。

她带他看过很多地方的美景,这个世界所谓的胜迹,他却始终记得初升的阳光映照下来,撒满她头发时的温暖;她带他吃过很多地方的美食,所谓叫人念念不忘的记忆,他却始终记得她随手炖的一锅汤……她看着他帮助别人,看着他走进人群,看着他在失眠中入睡,看着他在噩梦中醒来……你看,塞壬,我没有成为一个好人,但是我也不再是一个坏人。

有很多事,根本不必言说。关于为什么当年忽然之间她就改变主意,要留在他身边;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他曾看到过未来,她到底懂了什么;关于为什么她执着又长久地要让他感受到人世的美好;关于她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声的抱歉。

可是不会再有了啊,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啊,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她了啊……冥冥中,他就生出这样的意识。

痛不欲生。

她没有拯救他,可是她治好了他。一颗拥有爱的自由顽强的心,即使是地狱,也能一个人走下去的吧。

他想到了那年的拉斯维加斯,他刚折磨死胆敢向他出手的一位私生子哥哥,这是他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他满身血腥坐在那里,想着要怎么处置另一个,他听到不远处灌木丛后的动静,慢慢抬起头来……然后他遇到了他的主赐予他的救赎。

[心理专家·完结]

第141章 心理专家番外

——他又回来了。

他在感觉到自己将要离去之前, 丢下一切悄无声息赶到大教堂。

他来到塞壬的墓前,坐在那里抚摸碑上她的名字。生硬的刻印经过漫长时间的触碰已经磨出圆润的弧度,他还残存的零碎的头发被风拂开,脸上布满皱纹,伛偻着腰肢,年轻时再俊美的容颜到他这个年纪都已经荡然无存——可他还是努力活着, 费劲活着, 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强烈地恐惧着一闭眼他就与他的妻子再也无关了。

保镖帮他把坟墓挖开, 露出厚重的带着十字的棺木。

塞壬死的时候他以为他很快就会死, 但事实是他熬死了很多人。他眼睁睁看着她的女儿流着泪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眼睁睁看着终身未婚的瓦耶莎尸体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眼睁睁看着那些熟悉的人一点一点被泥土覆盖……他依然活着。

可是跟他最末一任的的保镖也已经开始年长。他们视他为主,再荒唐的命令都会言听计从, 所以默默打开棺盖, 默默看着他摸索地爬进棺木, 然后抱着那骨灰盒躺倒下来。

塞壬的遗体是遵从她的遗言火化, 于是曾叫他刻骨铭心的人到底是被封存进这样一个小小的匣子里。他紧紧抱着它,笨拙又缓慢地擦拭上面的灰尘, 蜷缩起来,等着棺盖再次合上, 等待这个世界所有的光都消失,好像按照这样的方式,他就能回到有她在的时光里一样。

他在棺材里闭上眼, 下一秒,又在十五岁城堡的走廊上睁开眼睛。

他的母亲坐在记忆里那把华丽的椅子上,大量的血液从她脖子上的裂缝中流出来,将她身上白色的睡裙、将厚重的土耳其羊毛地毯、将木制的古典家具都染出了浓重的浆果色——每一次叫他看到,都会怀疑,人的身体中怎么会流出这样多的血液。

命运好像就定死了这个节点。

……所以叫他一次一次地回到这个时刻。

可他没有参加怜惜宠物狗甚于儿子的母亲的葬礼,也就没有看见他父亲的情妇在她的灵前幸灾乐祸耀武扬威。他没有计较异母的哥哥对他的冷嘲热讽,也没看见他父亲与私生子在他母亲的城堡里其乐融融父慈子孝。他更是无视那只京巴终于越过花园的栅栏跑向原野,更不用看见几天后它在小河边伤痕累累的尸体。

他全都不在乎。

他唯一无视他们的原因,只是塞壬大概不会看他手上沾满那些肮脏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