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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世界抱有恶意[快穿](67)

作者: 长空无双 阅读记录

——这家伙就是直接造成俞雅厌烦出门的罪魁祸首来着。

在他家姑奶奶多次明确拒绝,甚至为此发过火之后,好多年没在眼皮子底下出现,本来以为这家伙已经认命了,现在看这架势……挺悬的啊。

那两人争了一波,直接把价格争破了百万。

难得出现乐子,全场都盯紧了这两个,童立轩不想怂,但见状还真叹了口气,在举牌的间隙说道:“杨先生,我跟我爸打了包票拿下这画的,准备的钱呢,也确实不少,但这画是要拿去送人的——恐那位不喜,我不敢把价叫得太高——您就让了吧。”

杨培宇微笑:“不巧,我也恰是此意。”

两人有点别苗头,但谁都不敢破坏规则。彼此心中都有素,知道这画是要拿去送谁的,谁都想争得这个好,可正因为知道那位的性子,所以非得小心翼翼不可。

对画是志在必得,然而要怎么拿下,要用多少钱拿下才不会叫那人反感,要怎么才能让那人收下——这全是该计较的事。

拍卖官喊价中,两人互相看看,皆在揣摩对方的心思,然后这时候另一边中间的那个包厢里忽然探出个脑袋,举牌,一口气把价加到了五百万。

全场都被镇住了。

此娃娃脸笑嘻嘻:“是不是价高了,你们要送的人肯定就不会收了?我不介意多出钱啊,不如把这画让给我?”

拍卖官喊到第二声的时候,童立轩连忙举牌,继续加价。

杨培宇在那沉默,似乎在思忖利弊。在娃娃脸一百万一百万往上加的利落劲儿中,童立轩一咬牙,心想只要画到自己手上,那怎么都好说,至于那位收不收另说。正待举牌,忽然见着旁边包厢中,杨培宇放牌往回走了。童立轩脑袋一清,又怔了怔,再想一想,苦着脸,犹豫半天,也把牌子放下了。

“承让承让!”娃娃脸青年十分开心,抱着拳揖了圈,开心地掀帘子又进去了。

品言转头看俞雅:“您还不出手吗?”

俞雅:“……”丁季棠都摆明了态度,她还出手个毛。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隆宝阁不敢把这画拿下来了。杨培宇是钱,童立轩是权,丁季棠是势,再加个她,隆宝阁敢得罪哪个?

她是因手头有六幅了,所以开始有意识地找剩下两副的消息,丁季棠收集兆水八相时间更早,他对这画的下落或许知道得更清楚。俞雅有了其八的消息,为什么他就不知道?而他差戴星来拿下画,还不是给阿昭的。

白来一趟。

回下榻的旅馆,准备明日再返锦城。电梯自地下车库上去,在一楼停了停,然后在开门的时候看到推着轮椅的戴星惊愕的表情。

两侧六架电梯,却不防撞上了同一架。

俞雅盯着轮椅上这位先生:“……”居然亲自来了?

第38章 黄昏恋人08

顶层的总统套房, 俞雅出电梯的时候,看到边上那架电梯也开了门。两拨人再次撞上。停顿两秒,互相点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一个左一个右错身往走廊一端走了。

俞雅洗漱完靠在床边坐了会儿。早过了睡觉的点,这会儿觉得大脑无比清醒,毫无睡意。

时间总是那么不经花。前半辈子跟随老道士拼命学习, 填鸭子一般往脑袋里装东西, 每个领域都叫她觉得新奇愉悦;后半辈子为了云门拼杀, 明里的交锋暗下的过手, 旧时遗留下来的脏污与糟粕需要清理, 三教九流还有很多法律没法监管的灰色领域得扫干净, 制定规则也同样在被规则同化, 终于得考虑传承意义的时候,猛然间回首, 发现自己已头发花白。

钱财权势对她来说已无用, 身份地位也没什么重要的, 或者说曾得到过的一切在被腻烦抛弃的时候都不会叫人有丝毫留恋。她的思维更多地放在留守与传承的概念线上。

云门的根都在中九流。可这个时代发展到现在这种光怪陆离的地界, 一切都已面无全非,要保存下那些东西是何等艰难的事。

读书人何其多, 可是传承古籍钻研于经典的读书人还剩下多少?遍地都是医院,然而精通针灸熟识草药懂得古术的大夫还有几个?僧道尼, 风水相士,琴棋丹青,以前的人愿意用一辈子去精研这些领域里的学术道理, 可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芸芸众生能找出一两个都是走了大运。

适应云门的生存空间也越发狭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规矩早已名存实亡,能学到什么?走江湖的不是骗子就是忽悠,荣华富贵红颜知己哪个都动人心魄,难得收个弟子放在染缸里浸一遭也都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哪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给你撞上?

俞雅这些年偏居一隅并不出门走动,说说是退隐,但内心的焦距没有片刻停歇。后继无人。还是后继无人。好友用心挑选出来的苗子到头来也只能是学生,而不能是倾囊相授的徒弟,回头与她抱怨,真是难啊,知人知面的不知心,知了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移了性,想传个衣钵都如此艰难,不如就这么绝了迹吧。手艺人越来越难寻,怪谁呢?

日子一久,这样的事多出几遭,俞雅也只能看开。

时代的潮流不可阻挡,硬要逆河死死拽着过去的东西也不可取。她已经站到自己能站到的顶点,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所有,辉煌已经在数千载的时光深处黯淡了色彩,世事若真不顺她预料那也无可奈何——缘分,云门最讲究缘分,那么能不能传承能不能留续也看老天爷了。

娄昭勉强能说是个意外。

这小姑娘的天赋与资质都很不错,但也是偏向学术性的。俞雅能教给她自己会的一切,但她并不觉得娄昭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云师”不但是种学术上权威象征,还需要纵横捭阖的绝对能力与手腕,整个云门皆认可的人才能继任这个掌门人。按照云门如此松散且不成明文的制度来说,这个人选得来的十分不容易。所以并不是每代都有个云师……按照俞雅的设想,王宗霖能做云门的大总管,她可以试着把手上的云门基业转移到他身上了,由他去掌管这些,但同样,因为并没有适合的掌门人选出来,所以相应的职责也得他代理。

九宗十八家啊,这个国家经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还能传下来的所有家族与流派,俞雅花了那么大工夫才尽数收服,说来真是可惜,她在时众人俯首,她不在也留不下一宗一堂。

倒真不如华珂想得明白了。辉煌是云门,难道没落就不是云门了么?前人有前人的兴衰荣败,后人也有后人的输赢恩仇,担子挑到死也足够了,还管得了什么身后事。

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就这种角度来说,如果隔壁那位先生试图把自己手上还留着的那点东西交给娄昭,倒还真不如专心培养他身边那个叫戴星的年轻人。

俞雅觉得他手上的东西定然还不少。权势才是保住生命的重中之重,他不可能毫无顾忌把一切都交出去,毕竟没有价值才是覆灭的根源。

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俞雅处在丁季棠那位置,她是绝对不会把保命的筹码都给丢掉的。散尽一切金盆洗手带来的后果会是家破人亡,但如果你仍旧站在云端手握权柄,哪怕你说你想金盆洗手也有大堆的人陪你演戏。

而且很多东西不是你想放弃就能真放掉的,有太多的原因促使你站在那个位置扛起别人的性命承担别人的责任。永远是命运推着你往前走,而不是你选择命运。

俞雅这么一想多,就越发睡不着觉。

容颜确实老得并不明显,可是她能清晰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机能在衰败,在迟缓——这种感觉曾在她的灵魂中出现很多次,每一段命运的后期都能清晰感觉得到……但这也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她并不太甘心,并不太坦然。

想想这个时代与社会,想了很多云门的事,想到娄昭的未来,然后本能地又想到隔壁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