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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深渊的Ta(226)

作者: 九十九六七 阅读记录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松手。”端琰漠然抽回手臂。

“我是说你,你的思想判断,认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但是,你的内心深处却在,谴责自己。”安汐羊再一次抓住端琰,“你的内心深处,对陈月洲有愧疚感,你看到她受伤,愧疚感更重,说明你其实内心深处,在乎她……”

“放手。”不等安汐羊把话说完,端琰再次抽回手臂,并离开了病房。

安汐羊望着端琰离去的方向,缓缓收回视线,看着床上依旧昏睡的陈月洲,眼神一片放空。

好一会儿后,病房的门被拉开,崔初原的律师走了进来,看到安汐羊的时候一怔,紧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个,陈月洲小姐醒了吗?”

“做什么……”安汐羊本能地一颤。

“想同她谈一谈……和解的事。”律师从文件夹里取出支票,“崔先生已经开价了,就差她本人……又或者她父母的同意了。”

……

陈月洲做梦了。

不知为何,这个梦有点远,他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还有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

凌晨四点半点,天还没亮,母亲就起床开始烧柴做饭,等五点时候,母亲会拉四个姐姐起床帮忙做些农活,等他和父亲起床后,牲口喂了,卫生打扫了,蘸酱菜和大碴粥也做好了。

潦草吃了饭,他将碗一推,收拾了书包就去上学。

离家最近的小学就在村口,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他总是最早到的那几个。

拿出今天要用的课本,和几个哥们儿闲聊几句,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纷纷到小组长那里交作业。

“洲啊,你能不能下次把你的碗筷一收啊!就这么点儿活儿都不做吗?啊?”背后传来女声,是四姐,陈月菊。

“干嘛让我收啊,爸说了搁那儿就行了,有你和大姐呢不是?”他撅了撅嘴,“爸都说了,家里的事不用我操心,我只管念书就行了。”

“你——”四姐气得小手一甩走开了。

农村的学校,因为孩子们上下学路途遥远,且大多家庭没有经济能力供孩子们去读补习班,所以并不提倡减负教育,陈月洲从小学就开始有晚自习。

晚自习的时候,这个月的小考成绩出来了,他的数学班级第一,语文第二,英语第四,总分在全班排第二,四姐是第一。

晚上回家的路上,四姐兴高采烈地捧着成绩单,边走边看着夜空中硕大的月亮道:“看吧,我收拾碗筷,分数还比你高。”

“哼。”他冷哼一声,没接四姐的话。

等到了家,母亲正在准备晚饭,父亲坐在电视前看新闻,四姐举着成绩单就冲了进去:“爸,看,我全班第一!”

父亲扫了眼四姐,然后错开视线看着后面进门的他:“你几个分啊?”

他耸耸肩:“第二。”

“哪门课拖后腿了?”

“英语。”

“英语啊。”父亲抽了口水烟,朝着房梁吐着白雾,转身看着母亲,“你给洲在咱们县上报个英语补习班啊?”

母亲一听回头:“这才小学啊,再说了,哪儿有钱啊。”

“梅子不是都高中了吗?女孩儿念个高中就够了,让她以后帮你做活儿呗?”

“爸你说什么呢!”正在饭桌前帮忙放碗筷的大姐陈月梅一听,顿时气得站了起来,“我成绩绝对能去哈尔滨读大学,你凭什么让我退学呢?”

“你——”父亲见大姐敢还嘴,顿时两眼瞪得浑圆,抬手用烟枪指着大姐,“你再给我说一句话?”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凭什么!凭什么啊!”大姐摔了手中的筷子,忿忿不平道,“凭什么我要退学让他读书啊!我是欠他的吗!他学习不好怪他自己啊!”

“你个小兔崽子!”父亲顿时摔了手上的烟枪丢在大姐的头上,大姐躲闪不及,被烟灰烫着了手腕。

“凭什么啊!”大姐看着瞬间泛白起泡的手腕,眼泪“唰”就流了下来,“哈尔滨多少独生子女,一个女儿的家庭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吗?你要是想飞黄腾达,等我考上大学养你们让你们飞黄腾达还不行吗!”

“你不行!”父亲怒瞪着大姐,“你生不下来我们老陈家的后人。”

“你有病吧!不管我跟谁结婚,我生下的孩子难道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吗?难道你不是孩子的爷爷吗?难道遗传基因只遗传男方一方的吗!如果你那么在意姓氏,我找个姓陈的结婚不就好了吗!我到底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啊!啊!?”

父亲一时语塞,但并没有因此而妥协,反而直接脱了拖鞋照着大姐丢来。

“姐别说了!”二姐陈月兰一把抱住大姐的胳膊,一双大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姐,别说了,咱们还过不过了……”

“过什么过!”大姐愤怒地一把推开桌子,“我告诉你,你让我辍学,我就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

“那你就别回来,养你个兔崽子不如多养几个儿子!”父亲转身上了楼。

望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家人,三姐面无表情地将四姐拉到了一旁,从她手中拿走成绩单,转身,将它撕得粉碎,丢在了垃圾篓里。

看着抱着二姐痛哭的大姐,他伸了伸手,想去安慰,却想不到任何能安慰的话语。

毕竟,他也想念书啊。

他也想去大城市、想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他……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洲,把饭端到房子里吃,快去。”母亲将饭碗递给他,还多夹了几块肉放在他碗里,“别让你姐瞧见了,快去。”

“我……”他又看了看大姐。

“看什么看!都怪你!”大姐察觉到他在看自己,顿时怒瞪着他吼叫,“要是没有生你就好了!要是没有你就好了!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生了你!”

他的内心“咯噔”一声。

孩子的情商是做不到体谅别人说出刺耳的话背后的原因的,只会知道:啊,我好心关心大姐,大姐居然诅咒我,那我也不想关心你了,活该你被爸打!

从那天起,他和大姐的关系就渐渐变得疏远了起来。

父亲还是没有让大姐继续读书,并且为了让大姐断了读书的念头,很快就替她找了个婆家。

婆家擅长为人处世,见了大姐向来好吃好喝伺候着,从不对她恶语相向,从不对她大声说话,她想要什么也尽量满足。

大姐在感情上没什么经验,在她看来,这个新的家庭比父母的这个家庭强了千百倍。

很快,为了拥有能给她真正带来幸福的家庭,大姐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结婚后,她住在了夫家,同丈夫和丈夫的父母一起生活。

然而,就在婚后第三年,婆家就说出了五年生三的育儿计划,并且不容反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从大姐离开家后,家里冷清了不少,这样二姐也产生了离家的念头。

她学习差,也不想学习,在家比大姐还不受待见。

本来想混个大学文凭之后去哈尔滨闯荡,可一见大姐这个前车之鉴,自知父亲不会供她读书,更不会给她留一点儿钱,索性偷偷跑了出去,和镇上一个混混搅合在了一起。

不久后,她未婚先孕,男方拒绝给父亲提供彩礼,这可气坏了父亲,在家里天天大骂“果然就不该生女儿,还是儿子好”这样的话。

不过,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吧,二姐婚后那个混混反而收敛了些,带着二姐离开了这个偏远的小村庄,去长春做生意去了。

家里少了两个女儿,经济开销少了不少,父母对三姐陈月竹和四姐陈月菊也没以前那么吝啬了。

因此,他和剩下的两个姐姐相处得还算融洽。

只是,父亲还是从来不会表扬两个姐姐,每当姐姐们成绩比自己高时,父亲就会说:“女儿迟早脑子会不行的,成绩迟早会变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