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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深渊的Ta(236)

作者: 九十九六七 阅读记录

“奶奶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爷爷,我怪,我自己……”

“汐羊,你不是天下第一,比你强的科学家至今没有开发出长寿药,长寿药就算开发出来了,给你用,也不会给我们这种凡人用。

我们到了年纪,我们肯定会走,我们也不想走可是没有办法,所以我们更希望看到的是在我们要走的时候,我们的孩子能够活得好好的,她能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让我走的时候别那么担心我孩子以后怎么办。

而不是你这样——你这样自我糟践,嘴上说着责怪自己,其实是在责怪我们不争气、不能活得久一点!”

“我没有,我没有怪你们,我真的是怪我自己,我怪我自己……”

“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安汐羊——!”奶奶用尽全力大喊一声,打断了安汐羊的碎碎念。

她扑上来,挥舞着无力的拳头,锤着安汐羊的胸口,痛苦道:“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人长大了,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身上会越来越重,有些东西就不得不舍弃了……

奶奶爷爷必须成为你生命中必须舍弃的一部分,未来有一天你爸你妈也必须成为你舍弃的一部分,而你也要教育你的孩子必须学会必要的时候将有些东西舍弃……

人不可能背负着所有的曾经的幸福活着……

曾经的快乐,意味着已经失去的快乐,它会带来当下的痛苦,让你摸不着当下的方向,你明白吗?

这些东西如果不及时丢掉,它们会压垮你的,你现在已经被压得连人的样子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了!”奶奶一把推开安汐羊,“我一定会死,如果你真的真的还把我当你奶奶,真的希望我幸福,那就放弃我吧,让我看到长大的你,让我看到能照顾好自己,让我看到优秀你的、不再数着1000下等着我们来救的你,行吗?”

奶奶说完,身子打了个趔趄,小警察及时将她扶住,然后回头看了眼两眼汪汪的安汐羊,默默将人带走。

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安汐羊的哭声愈裂,直到最后,像个孩子般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像是想把这些天、这些日子、这些年所压抑的全部委屈一口气都发泄出来。

直到奶奶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里时,她猛地抬起双臂,拼尽全力地大声哭喊道:“奶奶……我会努力的改变的……所以……所以求求你……所以求求你特努力活下去……好不好……”

奶奶闻声晃了一下身子,脚步稍有停顿,却终是没有回头。

……

一旁一直隔岸观火的端琰见事情结束,视线挪向安汐羊身后不远处的另一架长椅上。

陈月洲正靠坐在长椅上,目不斜视地看着这边,脸上的表情一片深沉,看不出来喜怒哀乐。

“真是胳膊不打算要了。”端琰迈开步子打算去接陈月洲,一只手臂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端警官。”是律师。

端琰回头扫了眼他。

“端警官,这是怎么回事?”律师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难不成……不……这不可能……端警官你知道作为一个人民警察明知他人即将行凶却不阻止,甚至支开被害人身边的人,这是一个什么行为吗?”

端琰撩起眼皮看着律师。

“端警官,这个行为可是会让你脱警服的。”律师一字一顿道,“甚至严重点您可能会……”

“何来证据。”端琰冷冷地打断他。

“你——”律师一时失语。

“没有证据就造警察的谣,小心你身上的徽章不保。”端琰淡漠地勾了下唇,一把甩开律师,尔后侧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安汐羊,“你要是想保住自己的薪酬,与其在这里怼我,不如去巴结巴结那个人,说服她让你来处理那个男人的的遗产继承,毕竟你对那个人的经济状况最了解。”

律师沉默。

被家暴妇女即使手刃施暴的丈夫,实例中也存在过没有剥夺被家暴妇女继承权资格的案例。

而在这次事件中,杀死崔初原的人是安汐羊的奶奶,也找不到安汐羊唆使自己奶奶杀人的证据,完全排除了丧失继承权的必要情形,就目前这个情况,安汐羊是有继承资格的。

崔初原这个人,父亲早就过世了,母亲几年前也死了,更没有孩子……在第一顺位继承人中,活着的只有这个和他依旧存在婚姻关系的安汐羊。

而自己毕竟和崔初原有过多次合作,关于崔初原家暴的证据,自己如果想去调查,找出曾经多次施暴的证据简直轻而易举……

这也就意味着,如今如果想最后大赚一笔,就要成为这个女人的律师,帮这个女人完完全全地获得崔初原的全部财产……

想到这里,律师走到安汐羊面前蹲下身子,友善地递上自己的名片,笑得如沐春风:“安小姐,有什么能为你服务的吗?我本人即擅长刑事案件,又擅长遗产继承案件,还特别擅长对付那种小人一般的亲戚案件……”

……

另一边,身体稍微恢复了些的陈月洲刚赶到现场,就看到了满身是血的老太太抱着安汐羊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他不傻,很快就明白了大概发生了什么。

虽然还想上前做些什么,可疲倦的身体很快就让他的大脑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的时候,窗外早是一片夜色,远处万家灯火亮起,霓虹星星点点,与月色掩映。

“安汐羊呢?”

他慌慌张张想要起床,却发现右臂被支架撑着,上面缠着无比厚重的纱布,还硬梆梆的,难以行动。

“怎么,真不打算要胳膊了?”身侧传来端琰冷淡的声音。

陈月洲蓦然转头,正对上端琰漠然的视线。

对方靠坐在病床旁的长椅上,撩着眼皮看他。

“我……”陈月洲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五根手指已经被包扎了,手掌也贴了纱布,手臂上又重新被插上了留置针。

“我……晕了很久吗?”

“你说呢?”

“我……”陈月洲垂下眼,想了想,岔开话题道,“崔初原死了吗?”

“颈动脉破裂,当场死亡。”

“杀人的是安汐羊的……奶奶吗?”

“没错。”

“老年人有……有那个力量吗?”

“防狼喷雾原液,手工电磨,还是个生物老师出身。”

“那……”

“老太太今年77岁,本身就属于不适用死刑的年龄,虽然情节恶劣影响严重,但参考例往的被家暴杀人案中妇女的量刑,基本和死刑无缘,就她的身体情况,即使被判了刑,十有bā九也会监外执行。”端琰看着陈月洲,平静道,“那个女人已经聘请了死者原本的律师,律师曾经帮过那个死者多少,倒戈的时候就能翻出多少旧账。”

陈月洲哑。

端琰把他想问的内容几乎都回答了。

他不由愣了愣:“对了……安汐羊奶奶杀人的时间……不就在我签了和解书你们离开之后的时间吗?所以说,端队长,你让我签同意和解书的时候……是想支开警察?你知道她奶奶要杀人?故意放任?”

端琰沉默。

放任杀人?

亦或者说匡扶正义?

有吗?

不,都不是。

他只是觉得很烦,无论是那个被家暴的女人,还是那个有暴力倾向的施暴者。

但作为警察,他不能对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动手。

所以,他放任了结局的发生。

至于为什么让陈月洲签下那份和解书,并不单单是为了支开那两个警察,也是为了保护那两个警察。

毕竟,在他们离开前人如果被杀,无论如何都要被上面问责吧?

至于医院里谁会因为那个死者被问责,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谁替那个区区挨了一酒瓶受了点皮外伤的家伙开的特殊病房,谁就去承担责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