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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8)

作者: 一碗星河 阅读记录

然后他把手揣在衣袋里,像过去的每一个下班一样,就这么走出了写字楼的大门。

夜色很快降临。

头有些疼,黎嘉木吃过药就早早躺进了被窝。

闭眼放空思绪,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然毫无睡意。他倏然睁开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

平日里热情似火的油汀不知为何有些消极怠工,黎嘉木伸手摸了摸,火力已经拧到最大,怎么还是半温不热的。

沈莉说,在寒冷的冬夜,小女孩划亮火柴,许下心愿,于是她看见了梦寐以求的火炉。

黎嘉木一刻也难以忍受似的跳下床,从玄关衣架上挂着的大衣口袋里掏出火柴。

我只是因为冷,他对自己说。

他抖着手划亮了一根火柴,迫不及待地透过朦胧火光往身边看去,那本该躺着另一个人的床铺上却空荡荡的。火光忽地灭了,黎嘉木惶急地伸手去摸,只摸了一手冰凉。

聂旸是出差了吧,他茫然地想。

不,不是。他说出差三四天,应该已经回来了。

他接着划亮第二根火柴,可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他神思恍惚地出了会儿神,伸手抱住身旁的枕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

沈莉说,小女孩划亮了第三根火柴,她看到了奶奶。

火柴盒里还剩下最后一根火柴,他抽出来捏在两指间端详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些认不出手里拿着的是个什么东西,用来做什么用的。隔了好半天,他的意识才恢复了一丝清明,闭了闭眼,把火柴靠在磷面上擦燃了。

蓝色的火焰微弱地跳动了几下,伴随着淡淡的焦味化作了一缕烟。

他忽然想,聂旸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擭住了他的心脏,死死揉捏着。黎嘉木抓着胸前衣襟急喘了好几口,想熬过心上那一阵绵长的钝痛,可他握得指节都发白了,痛楚却像是漫无边际的巨浪,怒海狂澜永不停歇,一阵紧接着一阵,把他渺小如蜉蝣的身体深深拍在无望的海底,永生永世也得不到救赎。

胃里的烧灼一层层翻涌上来,迅速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痛如刀绞。黎嘉木使劲佝偻起身子,明明好几天什么也吃不下去,却又控制不住地不停干呕。为了服药勉强咽下的水终于化作泪洇湿了他的眼角。

“聂旸,我胃疼。”

只有风听见了。

他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晚安。”

他喃喃地道。

18

黎嘉木从衣柜顶上搬下来一个24寸行李箱,摊在地上,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收拾了一些东西进去,随后在床边呆坐了片刻,又把这些东西归置回了原位。

他原地发了会儿愣,掏出手机给房东发了条微信,说要退租,这几天就搬走,押金就不要了。

接着,他又坐回床边默默出神,不知想到些什么,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那叠“聂旸”写的纸条,挨个翻了一遍,又放回了抽屉里。

他忙忙叨叨地在小小的一居室里转悠了半天,做了些毫无意义的事,随后揣上火柴和手机就出了门。

天气不错,没下雨也没刮大风,是个十二月难得的晴天。他坐在楼顶天台的护栏上往北边眺望,刚想摸烟,手机就响了。

是个没保存的号码,他想了想,还是接起来了。

“嘉木,你辞职了?是因为我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

“和你没关系。”

黎嘉木轻轻地挂掉通话,随即关闭了手机。

他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本打算抽烟的,把几个口袋翻了个遍,遗憾地发现自己根本忘了带烟出门。

“……可惜了。”

他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了火柴盒,擦着了一根。

傅东恒狠狠一脚踹在他身上:“狗东西,花着我家的钱还敢乱吠!”

他又擦了一根。

沈莉冷冷地扬起下巴:“妈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个拖油瓶。”

又擦了一根。

黎瑞醉醺醺的,拿起藤条照着他劈头盖脸一顿抽打:“一大清早你你号什么丧!”

又擦了一根。

赵孟书把他压在床上:“宝贝儿,腿张开,对,就是这样。你真好看……”

李婧状若疯狂地扑过来,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你这个下三滥的贱人!”

他喃喃地道:“我不是想看这些……”

聂旸两眼通红地望着他:“嘉木,对不起,我妈说如果我还执意和你在一起,她就去死。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手忽然一松,火柴盒卷在风中打着旋儿飘然离去。远处是薄暮冥冥,万家灯火次第亮了起来。

别走——

他身子蓦然前倾,竭力向风中飞舞的火柴盒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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