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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凶器(49)

语毕,容千戟孤身一人立于人群嘈杂之中,抬头去看高台之上抛绣球的闺秀,想起曾有一日,重断说,你抛绣球,且往天上抛。

那会儿他未懂,现在倒是懂了,逃也似地离开那热闹之处,站在树下喘气。

还真是,好想他。

待长安城内家家户户都点了灯起来,万家灯火虽寻不着自己一处,容千戟也习惯了这孤寂,揣着一物赶回庙内,酒坛一放,直跪于那神像之前,扯出集市上买来的红盖头,以指尖灵力,将那红布搭上了重断的双肩。

“我往凡间逛了几遭,看到那一年你我去的那处庙里,我的神像旁边,也被人塑了一个你的小像,不过没有这处最像……”

容千戟伸手揭开酒坛的盖,道:“这处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凡间的神像,都往肩上改了一层红布以求吉利,你也接受着吧,就当是,”容千戟哽咽住了,颤声道,“我也为你披一次红盖头。”

重断的神像依旧不语,立在那处,默默地看着一个地方,眼神已历经数载风霜,显得有些许空洞。

容千戟毫不在意,挽袖倒了两杯花雕酒,道:“这花雕的味,我倒是尝得出来,”

“你说巧不巧?兴许就是你去过的那家,已成了百年老店,守铺的是个少年人,说他祖辈上曾流传过一个故事,道是曾有一鬼来此寻过喜酒,说是要娶哪家闺秀为妻,我忍不住多问一句,那少年人便拿了当年铺主作的画予我看……”

他把酒放到重断的供台之上,上边儿还有些供果和米酒,通通拂到一边,可笑自己曾经如此自闭不爱言语,现下话多成这般,好像看遍了良辰美景,都只想与重断一人说。

容千戟道:“他言那鬼,君子如锋,鬓生虎纹,浑身一股阴沉之气……我想,那就是你。”

他遥举起自己的那一杯花雕,笑了,“你是要娶哪家闺秀?都这样了,还娶什么娶。”

“我娶你吧。”容千戟一口干完那杯酒,再盯着重断的那一杯,渴望着那酒面能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可是没有。

他抬眼,看见供台之上还有些凡人放在那处的蔗糖甘糯,不觉出声:“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想吃甜的。”

你也不想看我哭。

容千戟闭上眼,再哭不出来了。

不终岁,灵山山林里开遍了新花,一年芳意,花懒人闲,美得不可胜收,可容千戟将那些花儿根本拿不下界,便管花神女夷要了些种子,在人间种下了几株。

再后来,人间都知道这战神庙里常住着一小公子,生得俊俏非常,眼下一颗朱砂痣煞是好看,嘴皮子厉害得紧,护庙如护家一般,却半点不娇气。

偶尔容千戟拿着天宫的绫帕去擦那神像,说是这神像金贵非常,损毁一丁点,天神会震怒,劫难非凡间所承受得起!

所以,所以……不能落半点儿灰,不让人来碰。

日月精华滋养,天地灵气浇灌,有一日灵山那些被容千戟和花神拼了命救回来的桃树终是不负所望,结了零零散散几个可怜的青桃,一看便是没发育得好。

容千戟管不了那么多,从灵山挑了四五个蟠桃下界,半路上自己还吃了半个,也不觉得酸。

太过于激动,他忘了今日白天还有些许香客游人来拜访。

那些凡人,便眼瞧着一衣着华贵,浑身金光闪闪的小公子突现庙堂之中,手拿两三青红色蜜桃,险些以为是神仙下凡。

有认识的,认出这是那小公子来,便都言他气度过人,皆为赞叹不已。

容千戟抿唇不语,将那青桃放于供台之上,整齐摆好。

须臾,有香客眼尖,见了神像现状,惊呼伏跪,更有甚者,跪着纷纷后退,惊惧又敬畏。

山中风来,吹过片片庙顶红瓦,道是佛界有叹息之气,一不小心漏入了人间来。

后世史书记载——

“永盛二十五年,长安城外战神庙现奇异怪事。

公子供桃,神像落泪。举世惊异。”

①由旬:大概是一头牛牛走一天的距离。

第二十九章

天界容氏第三十七代十九年夏至,暮天空阔。

天帝设宴款待冥界使官,宴行一半,有天兵自西天门传来捷报。

天帝自宫内出,挥袖停下殿前鼓角笙歌,不顾主人礼数,中途离席。

这一切,只因那戍守西天门的天兵跌跌撞撞冲入殿内,跪地朗声嘶道:“启禀陛下!佛界须弥山顶忽降大雪,霜花银白不绝。”

对容千戟来说,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见重断,片刻不得拖延。

容千戟站在殿前屈去望西天门的方向,想起自己偶有闲暇时在寝宫里抄的那些佛经法书,心中感慨万千,月白仙君常来汇报要务,见他握笔抄得认真,不免叹道:“陛下活着就是部佛经,品行心性皆为世间难得,还抄什么经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