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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玉(68)+番外

作者: 宋端仪 阅读记录

叶真点点头,李谨行看她这么关心,便说:“程著带着医生,哪里不舒服的话叫他来看看。”

“不必不必,我很好。”叶真半真半假地摆手。

回程逆流急行,几天之后,在洛阳上岸。陆路改为骑马,刚出发,叶真就知道她高估自己了。

都说七月流火,可踏在地上还能感受到地面蒸腾的暑气,把人紧紧裹住,寸步难行。

她脖子上依然缠一圈细布,顶着烈日刚骑出半个驿站的路程,已经头晕目眩,脑中有水波一圈一圈震荡,耳畔嗡嗡乱鸣,喘气越来越深,呼吸时喉咙疼得仿佛吸进来的都是细小刀锋。

眼看要一点一点垮下去,她心知不能勉强,及时开口唤:“殿下,等一等!”

李谨行勒马回身,一眼便知她不行了,暂停队伍过来问:“走不动了?”

叶真心中愧疚,努力平息着说:“我怕是跟不上,殿下先行,我在后面缓行,我们长安城外再见。”

李谨行应允:“好,我留二百人给你。”

“不,殿下正是用人之时。”叶真伸手讨价还价,“给我留小远和五十人,其他人殿下带走。到了长安城外,殿下不要进去,李明昌必然在戒严,我们等情况明朗,筹措到人手再进去。”

“我肯定要进城。”李谨行扶住她说,“在城外等,是想等什么,陛下知道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

叶真的意思是等李明昌公布皇帝死讯,李谨行顺势进城,打出剿灭乱贼的旗号。这样名正言顺,只是在孝义上略有一点遗漏,显得不是诚心来救皇帝。

“殿下,你不必为了十全十美去以身犯险,不完美也可以,只要你安全,名声可以慢慢修补——”叶真深感无力,不死心地劝说。

“我知道你担心我,只是如果在这一点上做错,李明昌就可以大肆攻击我心思不纯。现在长安城人心向的是我,他未必敢随便动我,我不能失去这个优势。”

他偏要自投罗网,叶真张开嘴不知能说什么,又焦虑又难过,只好为他出谋划策:“那殿下到长安后,先派人打探一下情况,如果要进城,就声势浩大进去,举旗打旒,越庄重越正式越好,千万不要急着进皇城,暂且留在太子府,家里最安全。”

李谨行一一记下:“好,我知道。”

叶真再嘱咐:“既然殿下执意进城,那我到之后,在城外驻扎配合你,到时候我遣人去太子府或者我家报信。”

李谨行回她:“万事小心,不要勉强,沿途在驿站留宿,不要离开护卫。”

她担忧道:“殿下也是。”

分拨好给她的人,李谨行握一握她掌心,再说几句谨慎的话,便继续前行。

尽管不舍,但只有解决了长安的麻烦,才是真正有效的保护。

叶真停在原地,看他跑马出去几百步,日光灼人,她心神不宁,恍惚一瞬,忽然脑中霹雳,炸出来一件重要的事。

李谨行刚重新出发,又听到身后她急切喊:“殿下!”

他再回身,兵马都在后方站着,他一人过来,驱马停在她面前:“怎么?”

他这边人多,叶真这边人少,两边不均匀地疏松围拢,叶真靠近他:“从前我思过的荐福寺观音殿你还记得吗?”

李谨行回想:“记得。”

“那里地下有密道。”叶真凑到耳畔,咬耳低语,把入口详细告诉他,“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之前陛下不许我告诉任何人,想必是非常隐秘的地方,不知有没有告诉过你,也许他会在那里。”

这是一个重要讯息,李谨行顾不得惊讶,低声复述一遍。

“他确实没说过,我记下了。”

李谨行执着她的手,她鬓发微乱,病容纤弱,面上满是牵挂,他不敢多看,再加一句:“你不要担心。”

日头正照着他俩交缠的手,地上影子无比清晰,四周所有人都在等他,叶真千般不放心,还是自欺欺人地应下,目送他离开。

马后烟尘滚滚,李谨行领着将将凑够的千八百人策马飞沙,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叶真久久凝望,缓步前行,苏棠和陆远在她身畔紧跟。

静默着走过半日,她情绪始终不好,徐兰心思转了好几转,忽然娇呼一声:“呀,今天是七夕!”

叶真被她一声叫回神,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惦记这个。”

徐兰开始作怪:“这是我跟姑娘过的第一个乞巧节,可惜就在这马上赶路,不好,可惜。”

“行啦,今年不可能陪你乞巧,明年我们在长安再说。”叶真顺口安慰她。

七夕节是女儿节,姑娘们一起投针乞巧,拜月祭星,侍弄瓜果花草,叶真从前朋友不多,向来是在东宫讨点赏,跟李谨行一起到观星台看看牛郎织女星,就算完了。

如今她身边有薛采星,还有徐兰这个顶爱闹的,没准还能过得有趣味些。这样想着,她心情好一点,勉励自己,等解除长安的危机,就去找薛采星喝喝酒,说点女孩儿的秘密话。

看她舒展一点眉头,徐兰倒不依不饶起来:“明年的七夕节,就不是第一个了,不一样。”

“你可耍赖吧,那明年也不陪你过。”叶真一扬鞭,不由分说跟她拉开距离。徐兰急忙跟着加速:“不行不行!”

叶真头也不回喊道:“你这人到底想干嘛啊,怎么着都不行。”

徐兰紧紧追着她:“我就想跟姑娘高高兴兴过节,不想看你发愁!”

她回眸朝徐兰笑笑,灼灼日光下,闪烁着看不清楚。

先前放慢速度休憩半天,叶真体力恢复过来一点,立马加快赶路,只想早一点到长安。但她身体根基就不好,受伤后更弱,只能一会儿急一会儿缓,到下一个驿站时,天色已晚,众人都劝她在驿站歇下,明日再赶路。

叶真有心无力,只能听从,暗暗生出悔意,早知道平时就该少看书,多玩玩马球打打猎。

入夜,甘露殿凉意渐浓。

李明泽梦中走进崇文馆的学堂,看到薛采星坐在第一排朝他笑,他尽量做出一个英俊的笑容回应。第二排坐着叶真和李谨行,第三排是陆瑶,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陆瑶捏着叶真发端玩,叶真探着身子与李谨行说话。李谨行性格稳妥,叶真招摇,任谁看来,都是叶真在主动亲近他。

李明泽坐到陆瑶一排,跟她一起笑话叶真:“叶姑娘这么缠绵,不怕吓跑我二哥吗?”

叶真脸皮时厚时薄,今天遇到她娇气,撇嘴不高兴:“是殿下需要我,我才来的。”

李明泽笑得愈发嘲弄,他真心觉得叶真很能胡说,没一句实话。叶真闷闷不乐,缩回去不理李谨行,埋头软乎乎趴在桌上。李谨行回头轻轻看李明泽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李明泽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分心放下书袋,打开拿书,手却触到一只又硬又黏的小东西,他掏出来一看,赫然是一只新鲜蝉蜕。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多脚多肢相貌丑陋的蝉,看见便发怵,顿时甩手出去惊叫一声,噩梦猛地惊醒,起一身凉汗。

这个梦有一半是真实发生过,他醒过来时浑身发麻,觉得床脚似乎有无数只蝉蠢蠢欲动,要攀爬到他腿上。

殿里黑漆漆一片,只有门口隐约透出烛火,月光攀爬到一半,李明泽好不容易克服恐惧,平缓一点,喊道:“来人。”

四下无人应答。

李明泽摸索着坐起身:“人呢?”

他磕磕绊绊扯过外袍,随手披起来,困惑地边门口走。这间偏殿连着正殿,他走到皇帝殿里,虽然燃着几盏烛台,却一个人都没有。太过反常,空气中似乎还有一丝腥气,他无端紧张,顺手扯下来一个高脚架上的烛台,握在手中。

正殿窗门大开,夜风穿堂,床上纱幔轻轻飘摇,里面似乎躺着一个身穿红衣的人。李明泽慢慢靠过去,凭直觉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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