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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飞行的鲸(出书版)(52)

作者: 岑桑 阅读记录

“你!”江纪言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继续说,“你喷我的车子,就是为了让小爆被我抓?”

“知道吗?你爸能有今天,是因为他做事处处小心,万事谨慎。如果我直接把小爆给他,他会怀疑,会猜忌,会本能地拒绝接受。所以我很有耐心,等你把小爆送到他面前,让他自己去寻找,去发现。只有他自己找到的东西才是最可信的,而我,只是给他一条线索。其实,我就是要让他拿你这个人渣儿子做比较,他才会发现小爆的好,小爆的难能可贵。”

江纪言说:“方至,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害我?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你。如果不是你招惹我,我怎么害你父亲出了意外。”

“你以为你只害了我爸吗?”

方至转身走到艾周面前,拿过她手中的半本日记对她说:“看到了吗?我说得没错吧。一个人的生死,对于你们来说,都不过是一段小插曲,早都忘了。”

他走到江纪言面前,把日记放在江纪言的手中,说:“这里的东西,或许会让你想起点儿什么。走吧,再闹也没有意义。”

江纪言终是溃败了,他瘫坐在沙发上,闭着眼,不说话。而朱西西拿过他手里的日记慢慢翻看着,寻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小爆大概听懂了自己在方至的计划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心底有一点儿凉。他说:“至哥,我就问你一句,我在你心里究竟是兄弟,还是棋子?”

方至说:“是兄弟,也是一步棋。我觉得不矛盾。”

“不矛盾吗?我妈临死前,让我死也别去找我爸,为什么你还要把我送回去?”

“你以后会明白的,那些都是父母之间的恩怨,和你无关。我爸一直不让我妈见我,以为是为我好,却让我再没有机会和我妈说过一句话。”方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长大了,要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判断。认识你爸是你的权利,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是你的选择。别人怎么说,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怎么样?”

方至拿起他整理好的背包说:“我走了。我回来,只是完成我没办完的事。再见了。”

小浩克说:“至哥,你还会回来的吧?”

方至扶起他的车子,笑了笑,没回答,一个人走了出去。

艾周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天,她的大脑里灌进了太多的信息。

她处理不了,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朱西西看了她一眼,突然抓起手边的靠垫砸过去,大喊了一声:“周周,方至要走了!他要不回来了!”

刹那间,艾周猛地醒过来。她飞快地追出门外,方至已经跨在车子上了。她揪住他的胳膊说:“方至,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们不是说好分手了吗?”

艾周用力地咬了咬下嘴唇,说:“如果小爆是步棋,那我呢?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方至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么久以来,他的眼神里,终于又有了往日的温情。他说:“艾周,其实我有想过放弃的。你在我妈墓前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就决定做一个忘记过去的人。好好地和你在一起,经营一家小店,交一帮乐天的朋友。可是,我的宽容换来的是什么?是害死了我爸。其实,我和许靖笙没什么。我们去的那家酒店,和威新有协议。我们借用一天,只是试试安眠药的时间。因为江纪言和我体能年龄差不多,我要算好他醒来的时间,配合直播。我不和你解释,是想让你死心。”

“那又为什么解释给我听?”

“是要让我死心。”方至说,“我爱的人,必须百分百信任我。如果非要一个解释,就代表她失去了我。”

“我不要听了,我不要听行不行。”艾周大喊着,“我不要听了,我只要你。”

方至突然俯身吻了她,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封闭了她整个世界。

空气中的阳光,瞬间绽放出盛大的光芒,淹没一切。

她听不见,看不见。她只能感受到他炽烈的唇,烧尽她的身体。

可是,光芒永远短暂。

方至终是离开了。

艾周闭着眼,不敢睁开。

她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脱出了方至的怀抱,沸腾的空气渐渐冷却。她听见耳畔有人说:“艾周,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孩,我想我这一生,也仅此一次。”

艾周捂着脸,跪倒在地上,任泪水冲出指缝,碎裂在尘土里。

4:气味

艾周再也没见过方至,或者说,方至再也没有回来过。

大四那年,艾周在校外租了房子。她去上的课越来越少,在MSpace的时间越来越多。Man姐很倚重她,寒暑两假,会带她参加世界各地的秀场。渐渐的,艾周也就磨炼出锋锐的气场。

汪鹿说她现在可以接棒Man姐,叫她“Man周”。说起汪鹿,艾周在方至走后,和他走得最近。大家都调侃他们是一对儿,可艾周心里清楚,他们只是朋友。从前他也不信男女之间会有单纯的友谊,但是现在她信了。

她和汪鹿就是。

汪鹿依然貌美养眼,但她对他,没有一丝非分之想。她想,这也许是她和汪鹿可以一直做朋友的原因。有一次,他们不经意地说起了方至。

汪鹿说:“对不起,那个时候我躲起来了。因为我最怕麻烦,只想活得简单点儿。”

艾周一直觉得,汪鹿是唯一看穿方至的人,所以他才躲了。她说:“我明白的,我也想活得简单些,只是没有你的条件。”

艾周是从心里羡慕汪鹿的,集天下美好之大成。长得好,多金,聪慧,单纯,只是少了一点儿爱的能力。通常条件太好的人,都不懂得如何去爱。因为他们被爱得太多,太久。只有那些普通的,挣扎在平凡里的人,才急需一份爱的温度。

艾周毕业那年,陈思敏竟然回来复课了。听说她已经全好了,不用吃药,也可以保持平静美好的心情。她还专门打电话过来,约艾周见面吃饭。陈思敏看起来,和从前判若两人。没有了敏感的神经质,变得落落大方。起初,她们还小心翼翼地绕开方至,说些不痛不痒的往事,可是喝了点儿酒之后,还是不经意地碰了雷区。

陈思敏说:“你知道吗?有一天,方至来医院找我,告诉我他是小美老师的儿子,告诉我是他专门寄信来刺激我,但他说他要放弃报复我了,还和我道歉,我当时就崩溃了。”

艾周记得那一天,她问:“为什么?他放弃了,你还会崩溃?”

“可能是因为心里需要一种赎罪吧。直到有一天,他又来找我,让我参加他的计划。虽然我出尽了丑,但是我的心病却好了。”

艾周微微笑了,说:“他治好了所有人,却治不好我和他。”

陈思敏安慰她说:“你们会好起来的,他只是需要时间。”

艾周不想说,“需要时间”这四个字,她听过太多了。

不久,小爆远去美国学习,当然是公派。他和江远唐仍旧保持着心里都清楚,但就是不点破的模式。不过小爆已渐渐开始理解方至当初和他说过的话。有时父母的恩怨,孩子是管不了的。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孤儿,突然有了位父亲,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小爆在去美国之前,江远唐叫他去家里吃了顿饭。江纪言没有出现,但饭桌上的气氛依然尴尬。后来江远唐喝得有点儿多了。他拉着小爆说:“我不缺儿子的,但我缺个接班人。好好学,好好干。对于你妈妈,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她怀……”

小爆飞快打断他说:“江总,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我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江远唐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松开了。

那天,小爆走了之后,江太太冷脸问江远唐:“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没有纪言了?”

江远唐有些醉了,他坐在沙发上说:“如果你想纪言这辈子都有资本败家,那你就祈祷小爆这孩子能接住我的班。要不然,等我死了,还不知道公司够他玩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