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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卿,卿非晚(200)+番外

作者: 倏晚 阅读记录

想必是书的主人看书看得乏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罢。

微风轻起,书纸一页一页徐徐翻动,偶有零星花瓣自树上摇揺而坠,飘落在男子外罩的浅色衫袍之上,青蓝色衣摆微微勾起,卷带起上面的零零花朵,风一吹便抖了开来,犹如缓缓缀开在青蓝色画底,浓眷几笔,便摇曳出一朵又一朵的清丽霜花。

君子清冽松翠,气质冷而出尘,雅而不淡。

那一刻,绥晚仿佛听见心落下的声音。

“主……”书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蓦地一怔。

虽然上次听说过容公子后来来了开元寺,但书珃以为过了这些时日,他早就回了容府,不曾想竟还会在这里见到他。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似乎已经在此处住了好长一段时日。

难道说自那日后,他便就没有再回去过,这些时日他都一直在此处养伤?

想到那日在容砚肩上看到的严峻伤势,书珃的心里升起一些愧疚,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自己和皇上这样瞒着主子到底对不对?

书珃望着绥晚分明恍惚的神色,张了张唇,还未开口,便见得绥晚突然抬步朝前走去。

绥晚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步子一顿。

书珃正欲跟上去,便听得绥晚道:“你在外头等我,不要进来。”

话音一落,她便直接走进了院子,掩上了门。

书珃看着面前那道紧闭的大门,愣了愣,主子这是要做什么?不让她跟进去也就罢了,怎么还把门给带上了?

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事,二人如今关系淡薄,相处不易,书珃想着这两人如果能坐下来好好聊聊,说不准借此机会能化解其中心结。

反正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书珃便放下心来站在门外等着,由得绥晚自己进去了。

……

绥晚走路的声音很轻,即便是掩上院门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而院子内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隐匿于暗处的三七倒是早就发现了绥晚,但因为看到是她就没有进行阻拦,默许着她进来,甚至还自行地给二人留出了足够的独处空间。

主子这些时日睡得并不安稳,如今好不容易才睡着,三七也就没有出声提醒他。

随着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音,绥晚一路静悄悄地走到了树下,躺椅上的人睡得很熟,直到她走近,都没有醒来。

因为近些时日心神耗损严重,且尚在伤中,容砚对周遭事物的敏锐度比以前已低了不少,但一般的警觉性还是有的。大抵是没有察觉到危险气息,也许是因为进来的人气息过为熟悉,在他的潜意识里这并不算得排斥在自己的安全范围之内,是以他完全没有察觉到院子中何时多了另外一人。

也许是身处睡梦的缘故,男子清俊的眉宇间淡了往日的疏离,面容清雅俊逸,在细碎的阳光下显得恬静温和,一副岁月安好的模样。

绥晚突然就想到一词:平易近人。

绥晚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平易近人这个词竟会出现在容砚身上。

但他此刻紧阖着双眸,面色带着一丝病态的白皙,容颜沉睡安然,就犹如一个初生的孩童般,显得十分温和无害。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容砚,她也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她若是第一次在此见他,倒真会被他这一副纯良无害的面容给骗了去。

她有多久没见到他这般模样了,仔细想想,好像从来就没有过。

即便是以前偶尔见着他睡着,清冷的气息也许会淡了些许,但那股子疏离感却会是依然紧紧隐匿在他的眉宇间,一看便知这是个不好接触的人,淡淡地便将两人的距离划分了开来。

而不会是像今天这般,完全卸下了所有防备。

容砚睡了多久,绥晚便在那看了多久,也没有叫醒他,直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右手半抵着下颌撑在桌上,视线并不强烈,目光清明,就那样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容砚的意识终于悠悠转醒。

甫一初醒,容砚便察觉到院子内多了一人,一道很浅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他眉头微蹙,然后倏地一下便睁开了双眸。

眸光清冽,没有任何初醒的混沌。

绥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她微眨了下眼,眸中是说不出的淡然与冷静,突然开口:“为什么?”

她直视着他,以从前从未有过的冷冽目光就那样看着他,她道:“容砚,为什么?”

第161章

容砚没想到不过是初一醒来便听到了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质问。

他一怔,随即缓缓起身,胸口的医书也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他缓缓坐了起来,左手搭上额间,不轻不重地按压了几下,这才道:“何时过来的?”

许是初醒,他的嗓音较寻常偏低,带着些许微哑,失了往日的清冽,倒生出了几分柔和感。

将怀中的医书随手搁在身后的躺椅,掸落外衫上沾着的少许花瓣,容砚整了整衣袍,缓缓起了身。

他走至石桌边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分别给两人倒了杯水,一杯推至她的手边,自己拿起其中一杯抿了口,茶水滚入喉间,早已凉透,可到底润了嗓,不疾不徐地道:“怎么不叫醒我?”

声音较先前好了些许,但依然带着丝丝微哑,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语,但就着他那副不冷不淡的神情,却突然平白地生出了几分缱绻之意。

神态自然幽缓,悄无声息地就淡却了她方才言语中的那种剑拔弩张感。

若是从前,绥晩的心思定然就被他不知不觉地吸引了去,然今非昔比,她只会觉得他在顾左右而言其他。

倒不是存心敷衍,而是就像轻轻哄奉着不经事的小孩子那般,就像以前每次那样,几句话就描失了重点,不经意间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掩没了她原本想要说的话题。

可是,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几句话就能被哄得满心欢喜的小姑娘了。

绥晩微仰着头看他,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什么吗?”

不等他说话,她便兀自说道:“可我不记得了。”

容砚一怔,手中的杯子不自觉地就斜倾了一下,溅出几滴冰凉的水珠,沿着手背缓缓没入腕间。

他若无其事地搁下杯子,侧身微抿着唇看她。

“应该说我不记得你说的那些话……我猜不到到底哪句为真哪句为假,其实我没那么聪明的……没关系,反正那也不重要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指着天上明媚的阳光道:“看到了吗?很刺眼吧……”

她顿了顿,然后突然笑了一下,下一刻便敛尽笑意,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眸子,她道:“可是我感受不到。在这条孤寂无依的路上,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直都在努力地朝前跑,拼命地往前跑,就像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盲徒,永远也看不到出口,永远也看不到光亮。你懂那种感觉吗?”

她缓缓挪下手来,露出一双平淡不惊的眸子,里头没有光亮,只有一片幽深。

她端起桌上另一杯多余的茶水,缓缓举至他眼前,道:“就像你给我倒的这杯茶,这杯茶很好……”

突然,她的手腕一转,当着他的面倾斜杯子,茶水沿着杯口缓缓流下,直到一滴不剩,她才道:“可是,容砚,现在我不想要了。”

现如今,它也就不过是一杯凉透了的茶水而已。

即便是世间顶尖的茶水,可一旦由炙热逐渐变为冰凉,它的味道便再也不会比得上当时的清醇回甘,尝起来总是觉得少了其中滋味。

甚至,凉了的茶水是苦的,是涩的。

她定定地看着他,道:“算了吧,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她右手一松,杯子便径直滚落在地。

一地尘灰。

就像曾经那颗炽热纯挚的心,后来终于滚入了尘世,沾染上了灰点,其实它早就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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