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卿,卿非晚(70)+番外
他没记错的话,从进荆州城起,街道两旁便有很多年轻男女,其中更是女子居多。
“爷,您难道不知道?今天是初七,女儿节呀。”小六子讶然道。
傅缙珩顿时丢给他一个冷笑,一脸“爷难道应该知晓”的神情。
小六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怎么就忘了这位爷的脾性,这位爷哪像是会关心这等事之人。与其关心这等事,还不如去牢里折磨几个犯人更能让这位爷来得舒心。
“爷,奴才和您说,女儿节是……”
小六子赶紧跟上去,絮絮叨叨地给他解释这个日子是如何一回事。
“倘若您喜欢上一个姑娘,您就可以……”
傅缙珩突然冷冷地瞥他一眼,一脸“爷不想听,你给爷闭嘴”之色,满脸的不耐烦。
好吧!奴才闭嘴。
这位爷向来脾气不大好,小六子也不敢惹他发火,顿时噤了声。
傅缙珩嫌恶地躲开又一个想贴上他的女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身影急速穿梭在街道中央,很快就离开了熙熙囔囔的人群。
倏地,他缓了步伐,微微愣怔地看着前方不远处。
夜色灯火琉璃,垂柳河岸旁,伫立着一道清冷的白色倩影,佳人正静止远眺着湖面。
好一副良辰美景!
晚风轻拂,撩乱了三千青丝。
倏而,白衣女子缓缓转身,目光落及在不远处的玄衣男子身上,清冷的面容之上一片疏离,只一眼她便别开了眼去。
傅缙珩见她转过身来,他紧张得呼吸都滞了滞。可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仿佛他从来不存在于此,他只不过是她目光所及之处毫不起眼的微微一瞥。
他微微蹙起眉,低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缓缓抚上心口,心口处一下一下仍然跳动得勃然有力。明明没有什么不同,可他分明觉着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当他再次抬头之际,那道白色身影旁不知何时已多了个青衣少年。女子不知说了什么,少年微微红着脸递给她一个纺白水面烟灯,她轻轻接过灯笼,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
他跳动的心口处不由得微微一滞。
“爷,您怎么走那么快?奴才都赶不上您了。”小六子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傅缙珩突然问他:“你方才说喜欢一个姑娘要送她什么?”
“莲心灯。”小六子顺口应道。
嗯?这位爷问这个做什么?
小六子顿时觉得不对劲,惊讶地看着他道:“爷,您看上哪个姑娘了?”
他见傅缙珩早已停了脚步目光微滞地看着前方,沿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河堤,岸边是数对有情男女正花前月下耳鬓厮磨。
没见着有落单的姑娘啊!
傅缙珩没回应他,指了指不远处白衣手上的灯笼道:“那是莲心灯?”
小六子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这位爷更加奇怪了,于是他说道:“爷,您是不是糊涂了?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六角灯笼。”
说着,他又指了指河面上漂着的灯盏,努了努嘴道:“那才是莲心灯。”
傅缙珩看着那岸边亲昵的两人,嗤笑一声:“爷瞧着也不像。”
小六子还正想问他究竟看上了哪个姑娘,脑袋上便被人猛地敲了一咯嘣,他捂着脑袋不解看着自家爷,便见他冷笑道:“爷瞧你才是傻了吧,胆子不小,竟敢说爷糊涂。”
某位爷傲娇地冷笑着转头便走。
“爷,奴才知错了。”
不远处依然传来小六子的好奇声,“爷,您到底瞧上哪位姑娘了?给奴才说说,奴才去给您说媒……”
河岸处,白衣女子和青衣少年的身影也早已不见了踪迹。
一盏茶前,绥晩和兰雪辞两人便停在了这个花灯摊子前。
绥晩目不转睛地盯着杆子顶端挂着的素纱灯笼,小摊摊主见她看了那盏灯笼好些时候,便以为她想买下那盏灯笼,于是面色含笑地唤了她好几声。
谁知她人虽在此,但思绪却早已不知游离至何处,连牵着兰雪辞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
其实,绥晩是想到了去年郯城的灯花节,那人说过要赔她一盏花灯。他还是太傅之时,他曾说的要教她医术之言,他终是没能兑现他的承诺。连太傅之位都是她逼他的,那些话到底都作不得数的。
不过一年工夫,那人终是彻底地远离了她的人生。不知今日,他又陪在哪个佳人身侧,是不是也像当日对她一般冷淡疏离,还是说他早已牵了佳人之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他的人生从此与她再无干系。
倏地,一盏灯笼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正是方才她盯了好久的那盏藕荷色烟水莲灯。
她愣怔地抬眸望去,只见提着灯笼的白衣男子脸上白玉面具幽寒,一双冷湛墨眸已褪却了白日里的凉意,他看着她缓缓说道:“不是喜欢?”
是啊,而她的身旁,也有了另外一人相伴。明明两人一年前的今日还是陌路,明明一月前这人待她还冰冷异常,如今倒竟能和她一起来逛这街市。
他在一点一点卸下脸上的冷漠之色,慢慢慢慢地在转变,他对她有纵容,真的有在对她好。她不需要再走那一百零一步才能走向当年的容砚,她只需要站在原地,而他就一直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眼角突然一片湿润,她缓缓接过他手中的灯笼,她笑:“谢谢你,兰师兄。”
第57章
他没有送她的花灯,他没有教她的医术,他说过的那些话,他没有做完的事,到头来竟是由另外一人给他完成了。
那日,在碧云山庄。
她曾经问兰雪辞,如果他没有喜欢的人,他能不能考虑她。
只不过随口的一句试探之言,她从没想过他会当真的。她想,这样一个有着和容砚同样冷淡性情甚至还要凉薄之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呢。
良久之后,空中只余下微弱的抽泣声和淡淡的风声,她分明听到头顶传来甚是清冷的声音,他道:“好。”
那个她认为这世间最是凉薄最不可能的男子,在她说完那番不大认真的明心言辞后,他竟认真地说了声好。
那句她在容砚那里等了好久,即便是虚假之言也没等到的话,竟是在另一人那里等到了。
那一刻,她终于泪如雨下。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浸着泪水,她道:“兰师兄,我还是想等他回来。”
不管他回不回来,她都想等。哪怕某一日他身边真的有了其他女子,哪怕真的一生也就这样了,她还是不想放弃,不想放弃她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个人。
兰雪辞拍了拍她的背,轻缓而又安抚,他道:“好。”
后来,当她研习医书之时,他偶尔也会在一旁指点。除了竹沥知晓那日之事,其他人都不明白为何生疏的两人关系就突然亲近了这么多。
甚至在他第一回 唤她“晚晚”之时,竹沥也没免开,书珃惊得呛着了口水,而两个少年更是吓得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其实是绥晩觉着他对她的称呼太过生分,她亲昵地尊他一声兰师兄,他却总是张口闭口宫姑娘地唤着。
她说,她身边亲昵之人都是唤她“晚晚”,师父、父皇都是如此。他是师兄,长兄如父,理应也是如此。她还记得当时她说完这句话时他的反应,脸上一片冷然料峭之色,显然对着这句话有着极其的不耐。
好在几经胁迫之下,他终于慢慢换成了这个他不太熟练的称呼。
两人之所以亲厚了些许,只不过是因为两人达成了一种潜默的协定。他会是她的兰师兄,她是他的师妹,而他会陪着她一起等着那个不知会不会回来的人回来。
绥晩抱着手中的灯笼,吸了吸鼻子才道:“兰师兄,谢谢你。”
“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花灯摊主在一旁的摊子上挑了个精致的灯盏递给二人,“这盏莲心灯就送给公子和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