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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辞(86)

作者: istor 阅读记录

皇上笑笑道:“我就是觉得廷轩很为廷轶打算,想着他跟纪家的关系应该很好。”

太妃叹了口气轻拍额角,道:“唉,真是年纪大了,你不说我倒没反应过来那纪氏正是廷轩的继母。不过,他们兄弟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大了又一起上战场,情分自然非比寻常,怎得就需要靠纪家来维系关系了?”

“母亲说的是。朕近来听了些流言,说是当年纪太贵妃之死也与太后有关。”太妃闻言一愣,继而面色一黯。皇上见状,笑道,“儿臣不孝,又勾起母亲的伤心事了。说了这么久,母亲也该累了,儿臣告退,母亲好好歇歇。”

皇上离开后,太妃留了张嬷嬷一人在身边服侍。张嬷嬷见太妃脸色不好看,此刻又支了其他人,知道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果然,太妃开口道:“皇上的心思,本宫是越来越摸不透了。”太妃沉沉叹道。“真的不再是那个偷偷溜去看望本宫,喜怒都挂在脸上的孩子了。”

张嬷嬷笑道:“瞧您说的,皇上早过而立之年了,被磨练了那么多年,又是一国之君,自当稳重威严,怎么还能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呢?”

“是呀,本宫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太妃顿了顿,道,”皇上刚才忽然问起了纪氏姐妹。”

“纪氏姐妹?”张嬷嬷一时还没转过弯来,纪家这些年来虽然没落了,可毕竟是百年官宦之家,张嬷嬷对纪家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些,不由疑惑道,“纪家不是两个嫡孙吗?什么时候有了女孩子?”

太后责怪道:“谁说小辈们了。就是纪贵妃和她幼妹纪太夫人。”

张嬷嬷赧然地笑了笑,也是不解:“皇上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太妃道:“本宫也觉得奇怪。皇上说是近来听到了流言,太后与纪太贵妃的死有关。”张嬷嬷很是吃惊,不可置信地道:“哪些奴才,敢在皇上面前嚼这舌根?”太妃点头道:“是呀。本宫方才咋一听心里难受也没来得及细想,现在静下心来一想,正如你所说。想当年,自打太后入宫后就再没活过男嗣,可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大家最多也就私下里猜猜,想来就算知道点内情的人她掌宫时肯定都已经除掉了。如今过去那么多年了,皇上上哪去听,而且皇上说这话时已是全然信了的样子,本宫觉得是皇上自己专门查过。”

张嬷嬷道:“都是陈年旧事,或许陛下是觉得从您这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

“可他怎么问起纪家的事做什么?太后、纪家、莫家兄弟……,”太后一边琢磨一边喃喃着。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起来,脸上也露出少有的惊慌失措:“皇上该不会怀疑……”

正在给她揉肩的张嬷嬷就试着太妃浑身一紧,她赶忙扶了扶太妃,道:“您这是怎么了,陛下怀疑什么?”

怀疑江夏王对付刘氏的目的,怀疑江夏王根本不是为了帮他,而是出于私心。那她方才的话岂不是……皇上什么时候起了这种疑心的?总不能是在昭璧出嫁之前吧?太妃全然听不到张嬷嬷焦急地询问,这话她不能随便说。她急道:“你快去打听打听,皇上有没有让廷轩出京,什么时候动身?”

见太妃如此,张嬷嬷不敢吩咐其他人,亲自去打问,不多时便回了慈裕宫,回禀道:“说是皇上还没下旨。”

太妃觉得大概是自己多心了。莫家军的精锐就在祈京一带,皇上若真是不放心莫廷轩,更该将他支出京才是。虽这么想着,太妃却莫名地仍有些不放心,吩咐了张嬷嬷留意着江夏王府的动静。

与此同时,胡肃正小心翼翼地跟在皇上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刚出了慈裕宫,他就请过皇上的意思,问接下来去哪。皇上“嗯”着应了一声,却没有给出明确的指示,然后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皇上想到了刘贵妃。那年他二十,她十六,他早已知道这个两年来频频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湘琴表妹是太后要安排到他身边的。他无力反抗太后,就算满心厌恶只得因势利导,与刘湘琴逢场做戏。

某日,春光正好,他与刘湘琴在梨花林间的小径上“偶遇”。他心知这次偶遇只怕也是太后有意安排的,不由一阵反感,脸上却是无懈可击地微笑,他还赞她道:“表妹今日真是好看。”

刘湘琴闻言,杏眼微扬,目光潋滟,没有半分的含蓄抑或羞怯,高挑的眉梢和上扬的嘴角书写着因为他的赞美而生出的兴奋和喜悦,道:“太子哥哥真的觉得我好看?”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灵动和娇俏。清风忽来,花瓣如雨飘落,满目缤纷。伊人亭亭,玉立其间,皇上猛得就有些恍惚了,一时忘了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厌恶反感,只觉得她真的是很美。

那一幕就那样铭刻在皇上的脑海中,他甚至觉得若是临终前过往的一幕幕真会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走一边,这一幕一定就在其中。

此刻这一幕是否就在她眼前呢?皇上的心思猛得揪紧了起来,他的脚步滞住,静立片刻,才道:“去看看她吧。”

第80章 过招

刘贵妃病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整个祈京。刘贵妃卧病在床已有几个月了,起先只是染了风寒,后来就愈发严重起来,宫中的人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礼部也早在皇上的授意之下提前安排了,眼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奇怪的是,皇上整日都待在了那个他许久都未踏足的永华宫,听说就坐在刘贵妃的床前,静静地一动未动。

此刻的皇上仍在想着昨天的事情。

他刚踏入永华宫厢房,就听到一个细弱却不失喜悦地声音唤了起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您终于来了,……你胡说什么,是他的脚步声,我不会听错的……!”其间,夹杂着她的贴身丫鬟碧衡带着哭腔的劝慰声:“娘娘……,娘娘,您别乱想了,您使不得力了啊!”

碧衡说完才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真是皇上来了,立刻又是喜又是怕地磕起头来:“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娘娘无意冒犯皇上,娘娘如今已经神志不清了,娘娘不是有意的。”

看着那丫鬟早已哭得红肿的双眼,皇上感到莫名地不适,他一步步地挪到床前,刘湘琴曾经可是名震祈京的美人,丰腴的脸颊有着不亚于春日仙桃的红润,双眸洌滟过夏日波光粼粼的溪水,但此刻他只看到一张干瘦枯黄的脸和黯然无光的眼睛,她躺在那里,身子已动弹不得,两手却努力地摸索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她的声音充满喜悦,却越来越细弱:“真的是太子哥哥吗?您在哪呀……”

“她……,”皇上不由失声。碧衡强忍仍压不住泪,抽泣道:“娘娘无时无刻不在盼着皇上,每天都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时间长了,眼睛就哭瞎了。娘娘早就不行了,撑着一口气只是想再见皇上一面……”

皇上不禁打了个寒颤,隐约记起某一日母亲曾在他面前提过“张太医说起贵妃如今眼睛也不大好,快看不清东西了”,他听闻却只觉有种报复的快感,“嗯”着应了一声,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皇上垂眼,看到那干瘦的人儿一直嘴唇开开合合地在说着什么,忙弯下身子,道:“湘琴,朕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您可算来了,您怎么不早来?”那声音已是气若游丝,“湘琴想见您一面,可已经看不到了……听听声音也行,湘琴只怕连这也等不了,还好,还好……”她说着,干笑了两声,就再没了声音。

皇上僵怔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轻柔地抚过她已塌下去的眼眶和凹陷的脸颊。一个女子从娇柔若春花若枯叶一般飘零的十余年,浓缩成他终生难忘的两个瞬间,太过鲜明又无比残忍。

母亲说的没错,她不过是父母之命嫁给了自己,他却认定了她是用来挟制自己的工具,虚与委蛇地给了她荣耀和宠爱,然后又生生全盘抽走,甚至不到她灯枯油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看到她的真心。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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