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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欺负我(119)

音音说她离开医大了。

他不能信,她一个字他都不信,必须自己去确认。

辛月提前收到消息,心惊胆寒跑去离中医学院楼最近的医大侧门,刚到就看见本该身在异国的顾承炎从车上下来,更加确定出大事了。

顾承炎不需要问,辛月意识到严重性,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美容院被砸了。

赵雪岚生意上向来收敛,从不结仇,况且有他的影响镇着,市内没人敢乱动。

有人蓄意恐吓或是报复。

他很久不涉那些泥潭,针对的不是他。

是音音。

顾承炎冲上中医学院楼,逼到张教授桌前,他嗓子已经说不出话,硬是扭曲地挤出来:“秦幼音去哪了。”

张教授震惊看他一眼,认出是谁,到了嘴边的官方回答变成:“她去哪连你都不知道?!”

顾承炎用力按住桌沿,胃里扭得更甚。

张教授脸色难看,把请假条拿出来:“她本来要休学,是我强逼着才签了长假,她只告诉我家里有事,具体原因啥也没说!”

顾承炎模糊看着纸面上她亲笔写的字。

歪斜颤抖,笔画凌乱。

他仍不能相信,赶去她这节课的教室,一声不响站在后门,把座无虚席的上百个座位挨个打量。

没有,没有。

那么多人,哪个也不是他的音音。

顾承炎从医大出来,不知道第几次去拨秦宇电话,关机,王闯无人接听。

陈年把整理的消息一一说给他,最后提到:“一周之前的半夜,城郊高速口发生了场枪战,据说有个中年警察中弹受伤,但是没闹大,可能怕影响不好给压下去了。”

越野车一路飙到市刑警大队。

门口的小警察被长驱直入的高大男人震得一愣,赶忙拦下:“哎,你找谁?这儿不能乱闯!”

“秦宇!”

小警察眼神一闪,生硬说:“秦宇调走了!你找他什么事!”

不光他反应异常,整个刑警队大厅里听到秦宇的名字人人色变。

顾承炎敏锐察觉出问题,往小警察面前逼了一步,立刻有几个穿警服的过来把他去路堵上:“王副队交代了,不管谁来问秦宇,扣住再说。”

顾承炎一把甩开钳制,阴寒冷笑:“扣?我正好找他!”

他盯准了里面正副队长的办公室,任凭三四个警察也制不住,快步冲进去把两扇门分别踹开,空空荡荡。

警察怒喝着把他拽住要扭起来,顾承炎眼镜掉落,血红一片回眸:“找你们王副队长问问,他有没有底气拷我!”

他状态太过异常,真的有人去拨电话,王闯吃惊问他:“你不是在比赛?!”

顾承炎的嗓子里刀割一样:“音音在哪!”

“不知道!”

“那人提前出狱,回来报复了?秦宇受了枪伤?你把音音和他一起藏起来了是不是?!”

王闯搞不懂二十出头的孩子怎么会三言两语把他问到胆寒,也气势凛然低斥:“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不管你问多少遍都是这个回答!你再不走,马上以扰乱治安拘留十天!”

顾承炎合上眼,嘶哑笑了:“好。”

他明白了,王闯不会说,谁也不会说,无论他在这里守多少天,用什么极端的办法,只是浪费时间。

离开刑警大队时天已黑了,陈年带人找到距事发地最近的医院,问出只言片语。

顾承炎确定秦宇是重伤昏迷,他开车把市内所有大小医院跑遍,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看,找不到音音的影子,到后半夜医院都熄灯了,他找不到也看不清,才无处可去地回了出租房。

他打开门进去,在玄关站了许久,愣愣盯着客厅的茶几。

灯黑着,茶几上影影绰绰,却能分辨得出。

他和赵雪岚给过音音的银行卡。

他送音音的大小礼物,七夕那晚的几个盒子,就摆在显眼的地方。

她的痕迹没了,气息也消失得干干净净,然而数不清的相拥画面又鲜活锐利地一起狠狠砸向他。

顾承炎脱力靠在门上,低声说:“宝宝,我回来了。”

她该穿着小裙子,哒哒哒跑过来跳进他怀里。

他喃喃:“宝宝,我胃疼。”

她一定担心,细心给他揉揉,把手伸进衣服给他暖着。

可没有了。

顾承炎望着卧室的方向,发不出声,字句含糊在刺痛的喉咙里:“我今天眼睛不好,你别躲着我,你让我看一眼,一眼也行……”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沉默。

顾承炎走进卧室,衣柜里她的衣服都被打包起来放在角落,她带不走,她也无处带。

他拿出一件,抱怀里蹲下身,汲取着她的星点暖香,一个人蜷去床边角落。

秦宇枪伤昏迷,不可能在一周内出院,市内没有,那就意味着被转移。

他的伤情注定经不起长途跋涉,只能开车短途,绝对出不了东北的范围,对医疗设施也有基本要求,无法去住不达标的小医院。

凌晨,顾承炎把周围开车五六个小时内能到达的所有市县全部列出,由近及远排列,上网查到叫得上名字的医院一个一个在导航里标注,其他的,等到了再补充。

不等天亮,他带好必需品,开车从家里出发,同时把筛选出来的几条线路交代给陈年,安排自己人分头去找,再分一拨去保护赵雪岚。

陈年有了哭腔:“哥,这跟大海捞针有啥区别!能找到小嫂子吗!”

顾承炎在黯淡晨辉里开上高速,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直视前方:“能找到。”

-

一个月后,秋意寒凉,东北的气温下降很快,已能感觉到初冬凛冽。

松县一家综合医院里,顶楼病房人满为患,有家属指指点点议论:“哎,那床的啥病啊,多少天了一直昏迷?”

“护士说植物人,估计醒不了了,还离不开医院,活受罪,这不耽误孩子嘛。”

“那小丫头是他闺女啊?瞅着也就十五六。”

“我猜的,她也不吱声,谁知道呢——”

正说着,病房门推开,走进一个细瘦的身影,她穿得朴素,剪齐耳短发,远看像个小男孩,离近才看得清一张精致的苍白小脸,没个巴掌宽,更衬得眼睛大而乌黑,却雾沉沉的全是死气。

家属们不由得闭了嘴,看着她熟练操作导流管,默不作声给床上那病人鼻饲。

背影瘦得就剩皮包骨,穿得厚也挡不住那股可怜。

“闺女,这是你爸还是你叔?啥病啊?”

她不吭声,默默处理完,躺在病床和墙壁夹空中间的一张便携窄床上,把脸埋进薄薄的枕头里。

直到枕边没有上网功能的老年机响起,她才睁开眼接听。

“音音,你收拾一下,晚上转院。”

“……好。”

第三次了。

一个月里,换过两个县城,她不关心去哪,也不关心在哪,每天起早贪黑照顾病床上的秦宇。

秦宇化了名,次次入院登记的都是不同名字,她也按王闯说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不说关系,不说从哪来,只管有一天过一天。

从初次离开起,她始终没跟王闯见过,王闯也不曾随他们同行。

她心里都懂。

秦宇这次是大错,本应该受重罚,而且段老七暴露出来的也不过私藏枪械一项罪名,暂时构不成巨大威胁,近期又频遇大案,分配过来的警力越来越少。

如果把秦宇和她摆在明面上,也许早就能把段老七、至少是段老七的核心集团引来报复。

但王闯生怕他护不住,会危急秦宇生命,坚决抗拒这种方法,固执地让他们不断藏匿,自己则带着有限警力搜捕段老七,却一个月还是无果。

或许重伤未愈,或许暗中酝酿,总之本人踪影不露,而段老七的那些老巢和党羽,全烂在秦宇的肚子里,除了他,这些年轻警察对十几年前的要犯几乎一无所知,更何谈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