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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火已归(48)

理智回炉,俞火没让赫饶完成这个鞠躬的动作。她及时用另一只手扶住了赫饶,说:“生命没有第二次,血液细胞却是有繁殖和再造能力的,当时换作是谁,都会那么做的。”她偏头看向邢唐:“况且,他也已经替你谢过了。”

邢唐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感觉俞火这话里是语带机锋的。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而面对两位握着手的恩人,赫饶说:“希望以后有机会回报。”

俞火看一眼她的警服,笑得促狭可爱:“最好还是别。惊动赫警官,我得惹上多大的麻烦。”

她对赫饶,倒很友好。邢唐因她这一笑,有些心猿意马,

俞火却没给他继续揩油的机会,冷静下来的她居然抬起了那只被他握着的手,说:“既然是追求者,就别像个抓捕者似的,纂着我的手不放了。毕竟,现场还有警察在呢。你说是吗,患者同志?或者我需要当场向赫警官报个案,告你骚扰?”

她一直是刚的,但这一次,邢唐才是真真的被刚了个正着。他有种碰上了茬子的无力感。左欲非则是见识了俞大夫刚性的一面,他庆幸自己先前没在病房里把对这位小俞大夫的质疑表现的太明显,否则下不来台的估计会是自己。他若无其事地转了下身,用手肘拐了邢唐一下,既像提醒,更似嘲笑。

邢唐对她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和……纵容。他眼里漫着笑意:“不用闹那么大。体面的追求,我还是会的。”

赫饶实在接不上话。她既想维护邢唐,又不能像对待郑雪君那样和邢唐站在一起。只能轻咳一声,把视线投向了郑雪君的病房:“俞大夫,她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吗?”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邢唐适时松手。

俞火立即把获得自由的手插进口袋里,模棱两可地说:“西医是这么诊断的。”

邢唐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追问:“依你看呢?”

换成是他,俞火的情绪频道立即就转换了。她不客气地顶了一句:“我又不是精神科的大夫,我看什么看?”然后看下时间,对赫饶说:“我下班了,再见。”走出几步又回头对邢唐说:“别忘了谢谢赫警官,人家替你解的围。”

左欲非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声来。

又翻脸不认人。邢唐没说话,压了压自己的小情绪,做最后的挣扎:“我还没拆线!”

俞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求一下左前辈,作为脑外最出色的大夫,他肯定分分钟帮你搞定。”

对于她前辈的评价,左欲非无语。

直到俞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邢唐才嘶了一声,他单手撑在后腰上,背靠向墙壁。

赫饶看他表情不太对,忙问:“怎么了?”

邢唐闭了闭眼,才说实话:“……腰疼。”

左欲非只当他是被刚的,还拿腔拿调地调侃:“这怎么能行呢,哪儿疼不好,偏偏是腰。男人啊……”

邢唐咬牙:“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们的塑料兄弟情就此终结!”

最后,还是左前辈用那双拿惯了手术刀的手给邢唐拆了线。然后,左欲非把邢唐和俞火那段交集搞清楚了,包括此前两人在A市的重逢。他没什么形象地骑坐在椅子上,难得严肃正经地说:“那个小大夫是刚烈了点,但挺够劲的,我赞成你追她。”

这语气,倒像是他老子。邢唐不理会,径自系着衬衫袖扣。

左欲非同样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你这口味也是多变。她和赫饶,完完全全的两种人。不过这样也好,但凡她们有一点相像,我都会以为你是找了个替身。”

邢唐眉眼一沉:“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左欲非叹气:“也怪不得人家刚你。那分明是个小人精,你当年对赫饶的情意,全落在人家眼里心上了。不刚你几百次,我都觉得对不住你们错过的那些时光。”

邢唐这回没说话。

左欲非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过你也别灰心,她刚你,说明她在乎你。要是对你完全没感觉,就懒得浪费口水刚你了。”

邢唐伸手拿西装外套时腰又疼起来,他眉心聚紧。

左欲非才说:“真是腰疼啊?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了一下。”邢唐又问及郑雪君的病,“会诊时,她说什么了?”

先前因俞火年轻而产生的质疑,多多少少被她治好了赫饶的肌无力抵消。左欲非仔细回想了一下会诊时俞火的表现和她的话,转述给邢唐。

邢唐沉默。

左欲非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郑雪君没病?她看出来了?”他捶了下桌子:“要真是那样,这事就不好办了。嘿,这个郑雪君,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当天晚上,邢唐看着俞火客厅的灯光,发信息问她:“她到底病没病?”

俞火很快回过来,却是反问他:“你希望她是病了,还是不病?”

赫饶破例插手了这件事,有多为难,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而放任不管……想到木家村的村民还因强拆事故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邢唐也确实做不到。

若她真疯了还好,假如不是……又该怎么办?

像是感应到了邢唐的为难,俞火不等他答,又回复:“明早我诊过晨脉再说。”

邢唐回她:“辛苦。”

俞火则回他:“相比被追求,诊脉看病算不上辛苦。”

盯着手机屏幕,邢唐笑起来,他说:“早点睡。”之后没再接到她的回复。

临睡前他忍不住又发了条信息过去,对她说:“我有个提议。”却故意不说出来,吊她胃口。

片刻,她问:“什么?”

“实在觉得辛苦,可以直接答应。我保证,相比被追求,做我女朋友会很轻松。”信息发出去,邢唐静了几秒,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俞火的回复晚了会儿:“说梦话呢吧你!”再没别的话了。

明明又被怼了。可这一晚,邢唐意外地睡得很好,要不是腰疼得翻身有所不便,实在是完美至极。

然而,郑雪君这个正常的晨脉竟连续三天都没号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晨起护理或是邢业都会不小心惹到她,病房里能砸的东西她都砸了,没东西砸时,她更是又哭又闹,边喊着邢政的名字,边嚷嚷着要回家。而这三天,她几乎都不肯吃东西,只能通过输液维持身体所需的营养。

又一次注射过镇定后,邢业说:“就采取西医的治疗方案吧,不用结合中医了。”

邢唐的视线近乎冷冽。他刚要说话,手就被俞火轻轻碰了下。然后她说:“服用西药和注射镇定,确实可以快速控制情绪,令患者安静下来。但这只是暂时性的。长期强制抑制神经中枢的兴奋,会损伤患者的神经系统功能。她的感觉、运动、意识、植物神经功能障碍会越来越明显,别说治愈,致残率都会增高。”

邢业原本不动如山的神态略有松动。

俞火确定他听进去了,继续:“根据患者的表现和之前脉诊的结果,我的中医诊断是,癫狂病。是由于患者长期忧愁思虑,损伤心脾,致使心脾血虚,以致心神扰乱,耗气伤阴而引发。可以从滋阴降火,安神镇静方面来治疗。”见邢业微微蹙眉,她说:“相比西医,中医治疗的效果确实不会十分明显,疗程相对也长,而精神类的疾病多属心病,也需要一定时间自我恢复。但采取中医治疗,不会像服用西药和注射镇定那样,有很大的副作用,而且不会令病情加重,还能调理身体。对患者而言,既便不是一举两得,也有一得。”

邢业依然没有表态。

俞火没再继续劝,她最后只说:“为了患者的健康着想,您再考虑一下。”

邢唐随她离开病房。医院楼下无人的角落,他问:“这么说,她确实是病了?”

“丧子之痛,换谁都得病一场。而她确实长期忧思过度,心脾有所损伤,这都是正常的。”俞火注视他:“但还不至于得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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