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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宠妃(56)

作者: 小琉花 阅读记录

兰贵人低了气焰,绣玥的核桃吃得有些烧心,想着如何找一杯水来喝。四下逡巡目光,却发现右侧下方坐着的钮祜禄秀瑶不知从何时开始,正在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眼光一动不动盯着她。

绣玥的面色一黯。

那目光,别人许瞧不明白,她在八年前就领教了,其中的含意。

当年,善庆无意中的一句:“……绣玥毕竟是我的骨血,她又这么乖,不如……就养在善府罢。”

那时候,绣玥第一次看见钮祜禄秀瑶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她,只是那时她还不懂。

再后来,当钮祜禄秀瑶发现了刘毓轩私下里对她偏心的体贴、照顾,她又第二次露出了那种眼光。

直到她的饮食中被下了毒,绣玥被推搡着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她才恍然领悟,那个目光的含义。

是嫉恨,是她不该分走善庆的怜爱、不配分走刘毓轩的关爱。

而这一次,她第三次露出这种目光,是因为爱新觉罗•颙琰。

绣玥知道她心中又烧起了那把妒火,就是因为这把火,将自己从前十余年的人生烧得惨不忍睹,几乎化成灰烬。

她瞧瞧皇上,又瞧瞧下方的钮祜禄秀瑶。

善庆也只不过分出一点慈父之爱给她罢了。刘毓轩是秀常在的表哥,也只不过施舍一点亲情体恤予她,而这一回,秀常在觉得她自己被分走的,是身为一个女子,原本她应得的夫君的宠爱,是身为帝王妃嫔,朝思暮想的那一份虚荣。

本来,皇上他愿意宠爱谁,绣玥根本不在乎。她不喜欢皇上,皇上的心在谁那,她也无意干涉。

进宫成了嫔妃,安守着自己的身份就罢了。

可是钮祜禄秀瑶亲手织造的那一场噩梦,六岁的她无助地浑身发抖的惨状,至今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前尘旧事浮上来,这一次,秀常在又这样看她,绣玥的忍不住起了想要气一气她的念头。

秀常在的目光紧紧擭住她,绣玥朝着她笑了笑,在她的注视下,从袖间探出左手,暗示性地动了动,在成功引起秀常在的注意后,轻轻搂住皇上的腰身。

果然,意料之中,秀常在的脸上出现了她最想见到的精彩表情。

没有善府遮住她的头顶,她原也有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腰间柔弱无骨的一只手,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贴上来的时候,颙琰恍惚间一愣。

后宫嫔妃,得不到帝王的允准,自是不敢如此轻举妄动。

绣玥这般,无疑是僭越了。

酒意有点被冲散,他拧起眉头,有点慢的速度转过脸,去瞧她。

“……怎么。”帝王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两个字。没有责备她。

“皇上。”在秀常在不死心地注视下,绣玥小声甜笑,“皇上,嫔妾只是想起来,您赏了李官女子,她还跪着呢。”

皇上的脸色眼见着阴暗了下去。

绣玥暗道不好,忙亡羊补牢了一句,“嫔妾还想着,皇上靠着那个垫子会不会不舒服,不如,嫔妾给你做靠垫罢?”

龙颜之怒稍解,颙琰上下扫了她一眼,脸色这才多云转晴,伸手指了指常永贵。

常永贵立刻会意,给李官女子置了个圆凳,叫她不再跪坐在地龙前剥核桃。

“朕累了……”他抬手,殿内的歌声俱静,舞蹈也停了。

“你跟着朕回养心殿伴驾罢……”他侧过头,对她抛出橄榄枝。

绣玥却不敢接这个烫手的热山芋。

“皇上,”她小声嘀咕推脱:“嫔妾这还是私下里出宫的,您应了皇后娘娘,遣嫔妾出养心殿这才一天呢,嫔妾今晚再回养心殿去,往后在后宫还想活么……”

再说,她也不想再被关进养心殿,由着皇上给她肆意上刑了。

听到她这样说,颙琰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只是话虽不中听,却也不错,皇后那儿……今天酒膳饮多了几倍,后来情不自禁将她传唤了来,明日见了皇后,还不知道要找什么说辞跟皇后圆场。

禁足一个月,她没觉如何,倒像是他被禁锢了一般。

要有三十天,不能传唤她伴驾。

他叹了口气,挥开绣玥,准备起身下罗汉床。

他瞧了一下另外几个候着的嫔妃,对面的芸贵人一个劲的抛媚眼过来,颙琰瞧瞧她,芸贵人不懂妾室的本分,近来他已很少传芸贵人侍寝。临幸了她几回,她那副销魂蚀骨的身子,最初的劲儿早就过去了。

“淳贵人,”皇帝由着常永贵跪在身下提上龙靴,他不再理绣玥,目不斜视道了一句:“随朕去养心殿。”

淳贵人下意识瞧了瞧绣玥,向她会心笑笑,转而欢喜道:“是!嫔妾谢主隆恩,谢皇上恩典!”

“春常在也去。你上次的《穆桂英》还没唱完,接着唱给朕听。”

春常在微微脸红,起身谢恩道,“是……只是《穆桂英》是嫔妾与芸贵人共同演绎……”

“无妨。”皇帝道了一句。

言外之意,便是不许芸贵人伴驾。

“余下的都散了罢。”

满殿嫔妃闻声都起了身:“嫔妾等恭送圣上。”

皇帝的圣驾摆驾养心殿,春常在亦跟着去了,偌大的漱芳斋登时冷清了下来。贵人和常在们亦都乘坐来时的轿撵各自回宫。

回延禧宫的途中,李氏不能乘轿撵,绣玥刻意避开了兰贵人的轿撵,请了个宫人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只是瞧李氏的神情,仿佛还有很重的心事。

绣玥与李官女子同住西偏殿,知道她的心性,她在宫中为婢多年,不大会因为受了兰贵人一点欺辱便如此萎靡不振。

隐约瞧见她的眼眶红红的,哭过了不止一回。回到延禧宫,更是一语不发便回了房间。

瞧着实在让人有些不放心。

李氏与她同住西偏殿,住得近些,来回也不过几步路。绣玥打定了主意意,便没有回房,转而去了李官女子房间的方向。

可她站在李官女子的房门口,轻轻敲门,唤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声开门。

绣玥心底有些害怕,她大力撞了几下房门,刚要再用力,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

映入眼前的,是李氏红着眼眶,布满憔悴的半张脸。

“李姐姐!你怎么了?”

绣玥吃了一惊,李氏满面泪痕,眼睛里也是腥红一片,看着甚是可怖。

她无声退后两步,将绣玥让进了房内,又面伏在桌案上啜泣。

“李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绣玥来到她身侧,站着耐着性子问了许久,才问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李官女子的弟弟到了娶亲年纪,家中来人向她筹措银子,这厢李氏在宫中的境况,自己活着尚且艰难,哪里拿得出银子,可她又不敢将宫中的实情向双亲和盘托出,恐遭族人的奚落,父母以后的日子只怕将更难过。

那厢父母双亲却埋怨她不念亲情,李家唯一的独苗成婚,她这在皇宫受着皇恩的长姐却一文不出,如何不被外人指指点点?便在宫门口硬是纠缠着几日吵嚷着要见她。

昨天清晨,却不巧撞上了内务府出宫办差的总管太监姚胜,姚胜是简嫔的远房表哥,他岂会将李官女子的亲眷放在眼里。调侃起李氏在宫中如奴婢一般的落魄,好生奚落了一顿李官女子的父亲和弟弟,李官女子的父亲年近六旬,在神武门当场羞愧昏厥了过去。弟弟不忿,怒斥了几句,姚胜便火了,指使门口的几个禁军将其拖进了宫门里,安了个强入宫门的罪名,狠狠将人打了个半死。

半天的工夫,李家便倒下了两个男丁。

内务府,又是内务府!绣玥到这里,心里止不住的火气冒上来,即便她进宫以来过得艰难,也未曾如此怨恨过内务府这帮人,想着得过且过也便罢了。平日里内务府嚣张跋扈、贪污克扣、拜高踩低,竟还如此丧心病狂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