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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间(120)

何明川眼睛眨巴了一下,咻的一下就蹦到江鸽子耳朵边叽叽咕咕的小声说。

“杆子爷,那是个贵人!您认识!”

啥?他认识?

江鸽子纳闷的左右看看,带着一肚子气的顺着小门去了老戏台的地下室。

沿着宽敞的青砖通道,江鸽子一路往下走,还未走到自己屋门口呢,他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说到:“这曲儿不好听啊,再换一首!”

这装腔作势的故意调儿,跟地球电视剧里的五毛钱群演嫖客一般,演的实在生硬。

林苑春满面悲愤的换了曲儿,他把怀里这把铁琵琶弹的刺耳无比,偏偏屋里的还是那副不紧不慢,反正我就是不生气的样儿。

当看到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的江鸽子,林苑春停了手指,两行眼泪就跟小河水一般的哗啦啦的就流淌了出来……

杆子爷,您老可回来了,我都快被欺负死了。

江鸽子没搭理可怜巴巴的林苑春,他上前几步,语气里卷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指着屋里他便骂了起来。

“俞东池!你个王八蛋!!你咋在我家?”

还欺负我的人!

俞东池本侧躺在丝缎褥子上,他就如过去的大老爷一般,一边欺负人家林苑春,一边还往嘴巴里丢盐煮花生米。

听到江鸽子骂人,俞东池呼啦一下蹦起来,穿着袜子踩着地面儿他就跑出来,一把将江鸽子拖进屋里,捂住他的嘴巴,嘴里还不断哀求到:“别!祖宗,你别喊我名儿……我正离家出走呢……”

秋风卷起沙粒!

关山阿黎对着老戏台的空地,莫名其妙的发出一阵……

嘿!嘿!嘿!

第45章

江鸽子看着俞东池, 只感觉一阵心累。

想是谁在这儿?也没想到会是此人!

他是女皇最爱的幼子,只这一条就足够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了。

就连成为普通朋友都是一种奢望,其它就更不要想了。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俞东池对自己拥有那样的情愫。

面对这样不对等的情感,不管自己拥有多么大的能力,可他又的的确确的属于世俗眼光当中弱势的一方。

如果真的爱, 虽同样在舍,他拥有的那么多, 最后也许抛弃的就只是表皮的浮尘。而自己呢,自己的情感世界是如此的单薄, 甚至弃无可弃!

俞东池有些激动, 眼眶湿润,嘴唇哆嗦, 他眼睛内包含着的最极致情绪,犹如环海上最凶猛的浪潮, 卷走了他的躯干与肉体, 独余那拥有热爱的卑微灵魂。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能拥有这样强烈的, 火热的,如燃烧当中岩浆一般的爱意。

那天……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冲进去了!

也许那就是他爱的力量吧,他甚至可以为他去死的。

那爱炽热!令他燃烧!令他澎湃, 令他对一切不满终于怒吼出声!!

他对着母亲撕心裂肺的控诉, 他对一切不公道的, 不公正的那些看不见的规矩控诉!

一样是人, 为什么他就不可以得到一份简简单单的爱?

他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跑来了,来到他在的每一寸土地。

然后就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他每一天都臆造着自己的未来,幻想与鸽子如一家人一般的,在身下这片简陋的环境里,愉悦相处的各种快乐桥段。

三十岁了,他从未这样快乐过,也没有如鸽子这般洒脱的,由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思想,躯体,充分自由活过一天。

他无比羡慕鸽子。

鸽子如果爱,他就全心全意的去爱!去给予,去奋斗,去守护!

他的时间也从未这般阔绰的能够允许他就这么无所事事的躺着,去冷静的思考自己及鸽子到底会去向何处……

他想如他那样心灵光明的站在高处,向全世界微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想他!无比的想他。

想这个犹如利刃一般锋利的好人!

世上最好的人啊!你最好用你最锋利的刃划开我们的血肉之躯,将我们都搅拌成肉泥!当我们灵与肉碰撞融合,相信我,我们就可以无所畏惧!

俞东池迫切的需要剖析自己,将自己的心掏出来与他的好人看一看。

他想说,您看啊!它又开始为一段情感而剧烈的跳动起来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江鸽子,如早就思考好的那般说一些心里的话。

他要说……

我将这样一无所有的我,卑微的我,奉献在您的面前,我不期盼您能够给予我同等的情感,哪怕只是一丝狭小的缝隙,我也如饮甘泉……

可当他想这样说的时候,他的“好人”,又忽然高高扬起他的手臂……

又是……这样?

俞东池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我……”

就没有然后了。

这可怜人又被江鸽子利落的击晕了。

江鸽子再次抱住了俞东池,他看到他眼角留下两行眼泪……

是不甘心么?

可是,飞鸟与鱼,不是你变成咸鱼干,就是我被淹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所以大家还是各归各位的好。

这家伙拥有的一切,都不能令他纯粹。

更何况单薄脆弱的情感。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世间那个最可笑,最肤浅的,被美化了亿万次的叫做爱情的玩意儿,那不过就是个装裱发情期的词汇而已。

它总会散去,令人患得患失。

支撑人可以活下去的情感有很多,它甚至可以是无法忘记的仇恨,是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埋怨,是一辈子无法实现的梦想,是回不去的故乡,而这一切的形容,却独没有那个可笑的……爱情。

所以一切都没发生之前,就由他来切断这根线吧。

如果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无数次!

他可以一直切下去,这才是他对面前这人及自己最大的尊重。

最好不要开始!

林苑春被江鸽子这一番举动吓了一跳,他抱着铁琵琶,后背贴着青砖墙,目送杆子爷抱着那人离开了这里。

这是……结束了么?

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背靠墙壁瘫坐在地上。

关山阿黎呆坐在老戏台的青石条上,听到身后的响动,他缓慢的回过头……

耳边是工地巨大的油锤夯打地面的声音。

咣当!!咣当!!!

关山阿黎的心也若被捶打着一般。

江鸽子将俞东池递了出去,关山阿黎下意识万分小心的接了过去。

犹若护着一件珍宝一般的,他把人护在怀里了。

果然是这样么!

江鸽子忽就笑了起来,他问他:“怎么不嘿嘿嘿了?装呀……盾卒果然就如传承中提醒的那般,是最狡诈的生物!”

一个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杆子,他们从无交际,在漫长的八百年,大家都守着自己的承诺,于十里人间寸步不出。

怎么就偏偏巧,他才离开了老三巷,这位就出现了!

他为什么要睡在自己的老戏台上,还不是周围肯定有他不能离开的原因。

看到俞东池那一刹,江鸽子就明白了。

关山阿黎看护着的,怕就是他了。

江鸽子个性耿直,压根就不懂得去拐弯。

他不知道这些人背后的主意,所以他依旧挥出自己的利刃,完全不准备与这位打什么机锋。

你们俩打哪儿来的,就回到哪儿去吧!

看江鸽子的表情,听他这样说,巨人的眼里,再不掩饰的精光就这样慢慢的露了出来……

一股子强大的气势猛的从上方对着江鸽子就席卷而来。就像绝崖高处守护独桥的将军般,他的俯视充满着压迫力。

周遭气温骤降,从秋伏猛然堕入寒冬。

那只是一刹,周围几十米,一切有水的地方,迅速便结起了冰,在可见的墙壁上,冰霜慢慢延伸出它们的势力,所过之处,尽是极寒……

江鸽子一动不动的与他对视,眼里不怒不惧,身若透明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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