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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间(155)

然而,甭管那珠子牌眼儿上窟窿打得多奇葩,人家靠着手感,都不用看着,都能随意搭配出极其漂亮的串儿。

虽然他老人家对艺术总有神奇的误解,并看不起一切上拍场的玩意儿。

可老爷子一辈子靠着手艺,也在老庙闯下了串爷的名头。

他们那个城市,买串儿,穿串儿,盘串儿,那都对老爷子是十分服气的。

而作为串爷之孙,江鸽子一边怀念他亲爷,一边溜溜达达的来到了木料厂。

一进这木料厂,随着扑鼻的木屑的味道,江鸽子举目四顾,接着就赞叹了一声。

这地方,大!体面,排场……不讲究!

没错儿,很不讲究。

做艺术买卖的,这边连个跟艺术有关的门面都没有,就是齐齐整整一水儿的红砖,玻璃拱顶,四百米到一千米的厂房屋子。

巨大的电锯噪音在木料厂四处响着,没等到江鸽子背着手儿走几步呢,他就一眼看到,那边开来一辆敞口的货车,拉着一车带着泥巴的老树根正往外运。

其中有一根最大的,光是露出来的年轮面儿,就能给江鸽子无数的灵感。

这玩意儿好啊!

虽然有几个洞眼,可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把这玩意儿给他,他能仿个漂亮的曲水流觞的大桌面出来。

他尝试幻想了一下,把这张大桌面往自己的茶亭那么一搁……恩,真心不错!

就这样,江鸽子一伸手,踩着小货车的踏板就攀上了驾驶口,他还嬉皮笑脸的喊人家:“嘿,我说师傅!您这是去哪儿啊?”

在盖尔可没有喊师傅的。

老司机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本来想开口骂来着,又看到他穿了一身一次成型的暗纹袄子,也……就只能忍了。

没法子,这衣裳贵,他很有可能也招惹不起人家。

老板说了,搞艺术的都有怪癖。

许是这位喜欢攀车?

“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江鸽子没接话,他灵活的蹦下车,还从口袋取出一包香烟,甩手丢给司机后道:“我说,您这是哪儿去呀?”

司机先生有些不明所以的接过香烟,他看看江鸽子,上下打量了好几番,他也没弄明白,这个车匪路霸到底是做啥的?

他要是个艺术家,他不能给自己这样的人香烟。

学徒?那更不能了!

有的艺术学徒,比艺术家还目中无人呢!

“先生,我这是去废料厂的。”

废料厂?不能把?

江鸽子面露惊容,要知道,在地球华夏,适合根部造型的树根,有时候要比树材还要贵。

当然,盖尔没有根雕他是知道,可他不知道,人家是这样糟蹋东西的。

江鸽子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小市民发洋财一般的内心雀跃了起来。

知道老庙文玩贩子一生最爱的是啥玩意儿么?

捡漏啊!

啥是漏,这大木根就是漏儿啊。

他用手指指着这一车树根,再次问了一句:“这些……真不要了?”

司机先生点点头,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说:“是的先生,不要了!大料都取了……这些是没有做防虫处理的废料了,如果不早处理,这些还有水分的木料会发霉,生虫,会污染原料仓库的。”

江鸽子闻言,顿时惊喜的大喊起来:“你们不要!我要啊!给我呀!”

司机先生握着那盒香烟,嘴巴颤动了一下后说:“先生!即便它是废料,它也不属于个人,它们现在属于国家,是必须要倾倒在统一的处理厂,要定点粉碎,最后燃烧处理的。”

什么?粉碎?燃烧?

你们这群万恶的资本家,好好的大树根,你们就给粉碎了?

江鸽子立刻一手攀住车板,一手从口袋取出自己的钱包递给司机先生说到:“那我买。”

司机先生无奈的耸耸肩,他把手里的的香烟,连同钱包一起还给江鸽子说:“先生,请不要开玩笑了!您就是想买,我也不能卖给您,这是国家的。您这是在影响我的工作进度,再耽误下去,我是会被主管斥责的,请让开吧!”

“不让!”

“那我就不得不喊人来了。”

“你喊吧!”

江鸽子被人妥妥的带走了。

俞东池围着材料厂转了半圈,他才想起江鸽子这个人。

等到他回头去找,人却没了。

再打发人去寻。

一大群人绕着料场找了好几圈,才知道,这家伙被人带到保安室了。

周松淳一路急行着寻来,他倒是不怕江鸽子出事,他怕殿下这个材料厂出事。

等他到了地方,周松淳又哭笑不得了。

保安室里,江鸽子一拽着人家司机先生的衣袖,一手拧着人家衣领。

四五个保安先生正气急败坏的,尝试用“柔和”的手段,将他从司机先生身上弄下来。

咱杆子爷是属老树盘根的,人家下盘那叫一个稳当,几个人上去拽,人那是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

他是死活要买那个老树根。

然而他什么手续都没有,人家自然不能卖他。

因此,他们就这样拧巴上了。

江鸽子想,那么一大根,他反正是在地球没机遇遇到过。

他现在都在脑袋里想好怎么处理它了。

周松淳捂着脸无奈的呻吟了一声,接着抬头喊了一声:“哎呀,我说鸽子!您这是做什么啊!您先松开人好不好?松开也好说话不是。”

他这话刚说完,江鸽子便抬脸用从未有过的热情对他喊了一句:“老周你来了!”

喊完人,他对一个满脑门汗珠的大胖子说:“看见没,我都说认识你们主管了,看见没?我真的不是来胡闹的!你们看,人来了!”

周松淳对老周这个称呼有些反应不明。

然后一屋子人看傻子家属一般的打量周松淳。

接着,跟着周松淳的那群属于材料厂的管理人员,也一脑门汗的跑了进来。

一看到这边的热闹,这些人脸都吓白了。

其中有位威严的先生对着那个白胖子喊了一句:“赶紧放开这位阁下!你们胆子怎么可以这么大?”

几位保安先生当下松开了手,而可怜的司机先生终于获得了自由,然而听到阁下这个称呼之后,他的脚当下就有些软了。

江鸽子松弛了一下手指,对着这位就翻了一个大白眼儿,说到:“你谁也别怪,是我想无理取闹的,我怕他们把我的树根儿粉碎了,这事儿怪我,您的员工都是守规矩的好员工,真的,我行贿了,这边一个受贿的都没有……”

江鸽子的语气充满了遗憾。

周松淳啼笑皆非的走过去,拉住江鸽子往外走。

一边走,江鸽子还提醒他呢:“不能放那车走,他车上最大的那个黄杨木树根是我的!”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你先别闹,我先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闹,我就是冷静的在处理,是他们不冷静。”

“对对,他们不冷静,回头我给你出气,你别生气哈,鸽子。”

“我没生气,你干嘛要给我出气,不关人家的事儿!是我不好,可是我不闹,他们就拉走了……”

“你看,还是你闹了。”

“我没闹!那是处理紧急事务的方式方法,你们盖尔人的脑袋怎么都是直的?你们就不能转转弯么……”

“转弯,转弯,您说的都对,一会儿殿下就来了,你要什么,直接跟殿下说。”

司机先生刚把衣裳收拾好,一听殿下二字,身子顿时一软。

等那边战战惶惶过来一位管事,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周松淳说了一遍后。

周松淳也是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江鸽子,他心想,我的杆子爷儿,为个大树根儿,您至于么?

这料场一天要处理多少树根儿呢!您要这个做什么呀?

在东岸您也没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为什么就不至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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